那廂裴瀚拖著莫子言離開，這廂白玄便目送二人，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並非是他先前所言的客棧，而是他早在蘭陵州置辦的一座行院。

    行院地處郊外，較為僻靜，但溪水環繞，竹林層疊，卻也不失風雅。

    白玄有一陣子未臨此處，可行院顯然是經過有意打掃，纖塵不染，甚至桌面上晾著一壺溫度剛好的龍井茶。

    他拈起茶盞，吹去茶水熱氣，緩緩飲下一口，便聽到手下的聲音。

    “何事？”

    “回稟堂主，我等已經查到這些日子住在堂中二人的身份。”

    “哦？說來聽聽。”

    “男子裴瀚，聖上親賜大理寺卿，奉命巡查河西。女子名為莫子言，原是首富莫家二房嫡小姐，後跟隨裴瀚成為其手下仵作之一。”

    白玄點點頭，茶水氤氳的熱氣瀰漫，幽深如譚的雙眼中泛起幾絲波瀾。

    莫家二小姐？這個身份似乎不是那麼簡單。

    ……

    歸途中，裴瀚的手一直死死地攥住莫子言的手腕，力大無比，竟有些生疼。

    莫子言不解，一直打量著裴瀚的神色。

    一臉陰鬱，也不知在生什麼悶氣，總之是越看越奇怪。

    而裴瀚呢，原本就心中不爽，此時看到莫子言那副試探的表情更是不悅，猛地一下情緒便炸了。

    “你看了這麼半天，在看什麼？難不成我臉上有花不成？”

    裴瀚擰著眉問道。

    “我不過是看你生氣，有些擔憂罷了。”莫子言知道他心頭躁鬱，不想說難聽的話激怒他，只是撿了些好聽的話回給他。

    哪知裴瀚竟然更生氣了：“我不需要你多餘的擔憂，有這閒工夫，不如管好自己的行蹤，少和男人走動得那麼頻繁！你一個姑娘家，好歹也要在意些自己的名聲！”

    這話顯然是意有所指。

    莫子言不明白，她哪裏和男人走動得頻繁？唯一一個和她每日來往的明明只有裴瀚！也不知道他生得哪門子悶氣！簡直無理取鬧！

    卻也只敢小聲吐槽：“真不知道大理寺卿大人怎麼管得這麼寬，連手下與誰來往都要橫插一腳。”

    “你說什麼？”裴瀚沒有聽清她的話，卻也知她不會說什麼好話。

    “沒……沒什麼！沒什麼！”

    眼見著到了驛站，莫子言不敢再與勃然大怒的裴瀚爭辯，趕緊溜之大吉，只來得及留下句：“我先回去了。”

    裴瀚氣不過，也不能真拿她怎麼樣，畢竟自己也想不通自己究竟爲了什麼這麼憤怒。

    於是二人各自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裴瀚和宋齊來到書房。

    裴瀚問道：“刺殺的事情，調查得怎麼樣了？可有什麼進展？”

    “回稟大人，這些日子屬下在搜尋您與莫小姐的行蹤，期間發現了刺客的屍體。屬下仔細檢查了一番，來人怕是——”

    “出自祭天魂。”

    “哦？”聽到祭天魂三個字，裴瀚眉頭一挑。

    果真如他所料，下手如此狠厲，直奔他和莫子言而來，就是祭天魂所為！

    裴瀚眸色不由得加深了，他握緊手邊墨筆，手臂上青筋暴起。

    “給我接著查！好一個祭天魂，竟然如此膽大妄為，幾次三番將手伸到我身邊來了！”

    “是！”

    裴瀚和莫子言平安歸來不足一個時辰，黃文躍這邊一得了訊息，馬不停蹄地就登門拜訪。

    宋齊剛從書房中退出來，便有人來報黃文躍來了。

    於是宋齊重又進了書房。

    “查出來了？”裴瀚正在琢磨一部兵書，聽到宋齊的腳步聲，抬起頭來看他。

    “稟告大人，知府大人來了，說是爲了大人平安歸來接風洗塵。”

    “為我接風洗塵？”

    這叫裴瀚心生疑竇，他和莫子言前腳纔回驛站，黃文躍後腳就找來了。

    他如何知道他們行蹤，又如何得到他們平安歸來的訊息？令人不得不忌憚。

    這樣想著，外面已經傳來了黃文躍的聲音。

    “哎呦裴大人！你可算是回來了！”

    裴瀚使了個眼色，宋齊很快站到一側，裝作一副一直待在書房為裴瀚侍候筆墨的淡然模樣。

    而裴瀚則是起身，走到書房門前招呼起了黃文躍。

    “黃大人！真是許久未見黃大人了！不得不叫人掛念啊！”

    裴瀚臉上堆起笑臉，以示歡迎。

    黃文躍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抱住裴瀚，猛拍了一陣裴瀚的後背。

    “裴大人，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啊，這些日子聽聞你有危險，在下是寢食難安啊！如今見到裴大人毫髮無損，平安歸來，在下心中甚是喜悅啊！”

    裴瀚一向不喜這樣的肌膚之親，他不露痕跡地鬆了鬆黃文躍手上的勁，隨後回敬道：“多謝知府大人掛念，今日光臨寒舍，實在是我的榮幸！”

    黃文躍笑了：“裴大人客氣了，掛念裴大人是應該的！應該的！”

    “在這站著也不是待客之道，知府大人，還請坐下說話。”

    兩人落座。

    虛與委蛇一番，裴瀚還不知黃文躍究竟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以他和這位知府大人的交情，還不至於讓黃文躍專門來一趟看望他的安危。

    “說起裴大人此離境西行，是奉皇命所為，無上榮光。只是我蘭陵州還不算是終點吧？裴大人下一步計劃行至何處啊？”黃文躍面相尖嘴猴腮，一笑起來雙眼便眯成一條縫，叫人瞧著不免有些狡詐。

    原來在這等著他呢！

    裴瀚胸下了然，原來車馬不停趕來，就是爲了試探他何時離開？好一個黃文躍啊，他哪裏是來看望他安危，分明是憋著壞呢！

    裴瀚拱手：“不敢不敢，在朝為官，不過奉命行事，豈敢自稱無上榮光！至於這行程嘛……倒是全聽聖上安排，也許會在蘭陵州多留幾日，也許即刻就啟程了。我也說不準。”

    這回答似是而非，模稜兩可，黃文躍未得到心中所想，實在是摸不清裴瀚的路數。

    既然撬不開裴瀚的嘴，也不必再與他浪費時間周旋了，黃文躍心想。

    於是寒暄一番，閒聊幾句，便提出告辭了。

    裴瀚起身送客，前腳黃文躍剛走，後腳便吩咐宋齊迅速關緊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