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南又面色凝重，江綿把茶壺放到桌上，悄悄挪到薄肆安旁邊。

    她小聲問：“南醫生怎麼了？”

    薄肆安搖搖頭，剛想跟她說什麼，南又突然叫了他一聲。

    “薄——大哥，我有些事要跟你說。”

    江綿沒有在意南又彆扭的稱呼，輕輕推了推薄肆安：“你去吧，回來再跟我說也行。”

    南又是醫生，而且爲了奶奶跑這麼遠也不願意落下複查的事，找薄肆安應該是有什麼不方便的話要說。

    薄奶奶坐在床邊，有些手足無措。

    剛纔薄肆安出去，連蔣醒也給過去了。

    江綿看著薄奶奶，有些心疼。

    她想了想，走上前，輕輕握住薄奶奶的手。

    枯瘦如柴的手掌現在冰冰涼涼的，江綿握得緊了一些，試圖用自己的手去溫暖她的。

    不受控制的顫動從她掌下傳來，江綿微愣，坐到了薄奶奶旁邊。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

    薄奶奶總是把自己的心封閉起來，對待她和薄肆安總是報以微笑，一副開朗的模樣。

    但江綿是頭一次看到她這麼脆弱。

    想到之前她總是對奶奶惡語相向，甚至惡意曲解奶奶的關心，她心裏泛着愧疚。

    還沒等她說話，就聽薄奶奶囁嚅著說：“我拖累你和肆安了。”

    “奶奶，您說的也太見外了。”江綿心裏一痛，故作鎮靜地說，“您將肆安帶大，我們報答您還來不及，怎麼會嫌棄您是累贅呢？”

    說著她擔憂地看了一眼門外，心裏有些著急。

    書房裏。

    薄肆安坐在桌前，聽南又對剛纔檢查結果的彙報。

    “目前來看，薄老夫人的身體狀況沒有什麼問題，各項指標也平穩。”

    南又突然沒了後文。

    薄肆安抬眸看他一眼，道：“別的呢？你知道不止要檢查身體情況。”

    聽他問這個，南又嘆了口氣，搖搖頭說：“薄老夫人的身體狀況一直在及格線上搖擺，很大程度上受心境影響。”

    說著，他問薄肆安：“薄總，要不給老夫人配一個心理醫生或者諮詢師吧。不過，這也要看薄老夫人的意願。”

    薄肆安沒有說話。

    他想到了今天下午看到的那個老頭。

    因為妻子的突然離世而遭受打擊，神志不清，卻總還記得每個星期要給妻子拿藥。

    與那個老頭不同的是，薄奶奶這邊有很好的醫療資源。

    南又提議道：“要不我下個星期來一趟，我剛好認識一個心理醫生，讓她給薄老夫人做一次心理評估？”

    薄肆安搖搖頭，拒絕了他：“不了，現在奶奶什麼地方都不願意去，有時候連村都不出。肯讓你檢查是因為你是熟人，她信任你。”

    他嘆了口氣，繼續道：“她很不喜歡看到陌生面孔，還是不要刺激她吧。”

    南又合上病情記錄本，點了點頭。

    既然薄肆安都這麼說了，那他也不再繼續勸。

    現在薄老夫人願意和他們待在一起，就證明這個環境會讓她放鬆下來。

    書房裏沉默著，沒有人說話。

    大概過了兩三分鐘，薄肆安站起身：“走吧，表情正常點，別讓她們發現端倪。”

    這邊江綿正愁不知道怎麼安慰薄奶奶。

    從剛纔那句話開始，薄奶奶就好像魘住了一樣，嘴裏不停地重複自責的話。

    江綿在一旁無論怎麼勸，她都彷彿沒聽見似的。

    她心裏著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怕去找薄肆安時，沒人在薄奶奶身邊，薄奶奶一下子想不開。

    對了，還可以打電話。

    江綿從衣服兜裡摸出手機，撥通了薄肆安的電話。

    手機鈴聲在門外響起，江綿驚喜地看向門口，喊道：“老公你趕緊過來，我不知道奶奶怎麼了，剛纔一直在這裏哭。”

    薄肆安大步流星地走到薄奶奶面前，輕聲安撫道：“好了奶奶，我在這裏，你看一看我，好嗎？”

    江綿見狀退到一旁，心裏有些後怕。

    幸好她已經讓薄肆安對她改觀了，不然今天指不定要懷疑到她頭上。

    剛纔他們都去了書房，只有她和奶奶在同一個房間裡。

    要是輪到以前，看到奶奶在她旁邊哭成這樣，肯定會被懷疑是她對奶奶說了什麼，才讓奶奶這麼難受。

    南又看了江綿一眼，發現她現在神色緊張，沒再說話。

    好不容易薄奶奶緩回來了，時間也不早了。

    薄肆安站起身，對江綿道：“我去做飯吧，你看著奶奶，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就喊我。”

    江綿愣愣點頭：“好。”

    南又也跟著過去，說自己可以幫忙。

    留下蔣醒和江綿面面相覷。

    好在薄肆安手腳麻利，沒過一會兒就佈置好了飯菜。

    江綿也鬆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該和蔣醒搭話，還是繼續安慰奶奶。

    再者，她也不知道和蔣醒說些什麼。

    雖然這個人好像一直都和薄肆安關係密切，但具體他是什麼職位，和薄肆安時上下級還是同事，江綿一概不知。

    因為薄奶奶狀態的不對勁，這頓晚飯大家都吃得不太舒心，每個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晚飯過後，蔣醒說送南又回去，就開著車走了。

    薄肆安讓江綿留在屋子裏，自己一個人出門送他倆。

    不一會兒，汽車的聲音遠去，薄肆安也回來了。

    江綿恰好攙著薄奶奶要送她去臥室休息，看到薄肆安，輕輕搖了搖頭。

    薄奶奶卻伸手緩緩拉下江綿的，和藹地笑了笑：“沒事，奶奶可以自己過去，你在這裏和肆安多待一會兒吧。”

    江綿有些不放心，遲疑道：“奶奶……”

    薄奶奶拍了拍江綿的手背，朝前走了。

    江綿一時情急，拉住薄肆安的手，小聲說：“你也不勸勸奶奶，天這麼黑，萬一摔了怎麼辦？”

    薄肆安看向她笑了笑：“我有辦法。”

    說著，兩個人偷偷摸摸跟在薄奶奶身後，直到看到她進了臥室，才轉身離開。

    回自己房間的路上，江綿好奇地問：“奶奶她以前也這樣嗎？”

    薄肆安明白她說的是什麼，點點頭：“奶奶自從爺爺走了之後就患上了抑鬱症，偶爾會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