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

    南又眼睛眯了眯。

    他想起來了，是那晚事事以他媽媽為先的，毫無主見的男人。

    他沒有思考的空隙，當即拉開門出去。

    男人嘴犟地趴在護士臺前：“你們說不出來了吧？所以你們在騙人！”

    “我說是誰這麼吵，原來是你啊？”

    南又緩緩地走上前，無視葉舒妍暗示的眼神，看向那個人，“你妻子生產那天，我們婦產科的醫生把她從和孩子從鬼門關拉回來，你和你的母親看到是女兒，當即掉頭就走，我沒記錯吧？”

    他不笑的時候，嘴角向下，看起來很不好惹。

    尤其是現在，南又挺直脊背，垂著眼皮睨著那個男人，更添了幾分威壓。

    “那又怎樣？她生了女兒，花了那麼多錢，好意思再在醫院躺著不幹活？”

    男人梗著脖子，一副蠻橫不講理的模樣。

    南又還沒說什麼，葉舒妍先忍不住了。

    她上前一步，拽著南又的胳膊，把人一把拉到旁邊，看向那個男人。

    “生了女兒就不配被尊重嗎？”

    她死死地盯著那個男人，“她生了女兒，就活該在術後觀察期間被你們冷待，沒有一個人陪在她身邊嗎？”

    男人撇了撇嘴，三角眼上下打量了一下葉舒妍，嘲諷地笑：“小姑娘，你沒結婚呢吧？”

    葉舒妍被他這個問題問得莫名其妙：“是又怎麼樣？”

    “你沒結婚，當然不明白我們對香火的重視，不如你去看看別人，哪家不盼著生一個兒子？那些獨生女，有幾個繼承家業的？”

    葉舒妍聽得火冒三丈：“你這是什麼歪理？女性沒有自己的獨立人格，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你怎麼不說她生不出兒子來，你要和她離婚呢？！”

    她氣急了，說話的語氣都有些衝。

    男人輕蔑一笑：“當然啊，生不出兒子的女人有什麼價值？”

    葉舒妍感覺自己在這一刻沒有剛纔那麼生氣了。

    她心裏清楚，光靠自己是沒辦法讓這個男人扭轉他的想法的。

    那些觀念已經在他頭腦中固化了，而對外的表現，就是他給自己妻子親手戴上的沉重枷鎖。

    “沒話說了吧？”

    男人看她沒接話，覺得自己佔了上風，“多讀了書又怎樣，還不是這麼幼稚，一點都不明事理。”

    “您明事理，活生生的人在您眼裏連活著都不配。”

    葉舒妍到底還是年輕氣盛，直接陰陽怪氣了回去。

    “你這小姑娘，非要跟我扯東扯西的。你放眼望去，哪裏有女人當家的例子？”

    他聲音大，遠遠地聚了一小撮人在那裏擠著看熱鬧。

    葉舒妍沒說話。

    她感覺再說下去，會再度被這個人勾起來怒火。

    “想不到了吧？”

    男人抱著手臂，“不存在的東西，怎麼可能想的出來？”

    “離題了。”

    葉舒妍冷靜地看著他，“我是站在醫生的角度建議您，好好對待自己的妻子，以免發生生命危險。”

    “你們就是想坑錢，別在那兒胡說八道了，我媽生我的時候照樣第二天下地幹活。”

    “你！”

    “我什麼我？當年她生的還是我這個兒子。沒想到我娶了這麼個沒出息的老婆，連兒子都生不出來，我還給她花什麼錢？”

    男人幾乎是吼著說出來的話。

    “先生，您別激動，我們也是為產婦著想。”

    擔心葉舒妍被誤傷，他把人護在了身後，“有什麼事不能平和一點嗎？”

    “我怎麼平和？她張口閉嘴都是女兒如何金貴，要是女兒金貴，那那個薄家的繼承人，怎麼不是女兒呢？”

    南又神色一凜，看向他：“先生，您放尊重點，在我們眼裏，沒有什麼尊貴不尊貴的，生命纔是最重要的東西。”

    “說得天花亂墜的，理就是那麼個理兒。你這麼維護這個小姑娘——”

    男人往他身後瞄了一眼，嗤笑著問，“難道說你們有一腿？不然怎麼能到這個位置呢？”

    南又慢慢地解開白大褂的扣子，盯著他。

    “你要幹什麼？”

    男人感覺不妙。

    “幫我拿一下。”

    確認周圍看熱鬧的人已經離開了，南又把脫下來的白大褂放在葉舒妍手裏。

    然後一把拽住男人的戲精，往值班室的方向拖。

    男人嚇了一跳，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南又拖過去了。

    關上門之前，他才如夢初醒般大喊起來：“救命啊！醫生打人啦！”

    可惜他的求救沒有喊完，南又就關上了門。

    葉舒妍看著手裏的白大褂，上面還殘留有南又的體溫。

    護士臺的人有事情要忙，再加上那男人？太過無理取鬧，誰都不想去救他。

    過了一會兒，南又開門出來了。

    從葉舒妍手裏拿過白大褂，隨意抖了抖，然後穿好。

    扣扣子的間隙，男人捂著臉出來了。

    他看起來沒受到什麼傷害，一點淤青都沒有，但嘴裏不停地喊疼。

    路過南又時，他憤恨地看了對方一眼：“你等著停職吧！”

    “我等著，你儘管去告。”

    南又漫不經心地調整手腕上手錶的位置，一個眼神都沒有給那個人。

    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

    葉舒妍看了看他，看了看南又，擔憂地問：“南醫生，你要不就說是我打的吧？”

    如果真的有處罰，那她罪過就大了。

    “沒事，你忙你的，不用擔心。”

    南又擺了擺手，回辦公室去了。

    一直到傍晚時分，南又離開醫院回到家裏，他連個處分的訊息都沒聽到。

    但接到了薄肆安的電話。

    “聽說你打人了？”

    薄肆安語氣揶揄，“什麼事啊，能讓南醫生氣成這樣？”

    “別提了。”

    想到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他就生氣。

    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因為生了女兒覺得自己絕後了的。

    而且舉什麼例子不好，偏偏舉薄家的繼承人都是男性這種事。

    南又把前因後果說了個清楚，那個男人的歪理他也沒放過。

    薄肆安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

    “薄先生，你……生氣了？”

    南又說完才覺得自己失禮，但話都說出去了，哪裏有收回來的道理。

    “這個還不至於到讓我生氣的地步。”

    薄肆安正說著話，就聽到江綿的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