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對答如流
靜安王聞言哈哈大笑,說:“知父莫若女也,我兒說的不錯。”他這一天,一直和往來不絕的賓客寒暄,這人活動量大了,確實是很容易餓。
崇德郡主請大夥兒進大殿入座,座位按照齒序早已排好。
而紀鴻卓坐的,卻和寧王差不多,是在主賓的上位,他心裏微有不安,只因靜安王畢竟是後戚,如今兩個最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一個是大皇子趙桀,一個是七皇子趙胤,他二人名義上都得喊皇后一聲“母親”,可說到底,誰都不是從皇后的肚子裡生出來的。
紀鴻卓直覺靜安王沒怎麼簡單,雖然他笑得胸無城府,彷彿一個饞嘴的老父親。
但,既來之則安之,他也不會自己嚇唬自己。
崇德郡主見眾人都列座了,便盈盈起身,笑著和各位說道:“其實咱們京城中的人,時常一起聚餐,吃的喝的,諸位叔叔伯伯們什麼沒有見識過?今日的宴會,其實是我爲了父親的生辰,特意請了一位有意思的廚子,她不但做菜做的好,而且頗有雅趣,今日的所有菜品,她都用一句詩、詞來命名,請各位猜一猜,這每一道菜,到底是什麼詩詞!”
眾人一聽,也都來了興致,崇德郡主還說:“猜中的有獎。沒猜中的並不懲罰!”
眾人哈哈笑道:“照我們說啊,誰要是沒猜中,就不讓他吃這道菜!”
崇德郡主正色說:“這可不行!來的都是我王府的客人,怎能讓各位餓著肚皮回去?”
聽起來,這詩詞還挺難猜。
沒多久,第一道冷盤上了上來。
是用底子上有清淺的桃花瓣的細白瓷碗裝著的,裡頭像是有桃子李子之類的果片,浸透了晶瑩剔透的桃膠,有人迫不及待喝了一口,酸酸甜甜,味道清爽開胃,還帶著一股子酒氣。
紀鴻卓和關凝過去常玩類似的遊戲,關凝雖然是後來才入學堂讀書,但她聰慧過人,和紀鴻卓學會了寫字後,便苦練出一手簪花小楷不說,那些古今詩詞也都一一背下。
所以他喝了一口開胃甜湯,笑了笑,說:“這句詩是:桃李春風一杯酒。”
沒想到紀鴻卓反應這麼快,眾人都譁然,崇德郡主一雙妙目多看了紀鴻卓幾眼,才頷首道:“紀大人答對了!”
接著上來的第二道菜,是一道冷盤,用兩頭烏這種極珍稀的豬肉做的金華火腿,這火腿用油炸骨,將裡頭的味道逼了出來,剛端上來便是香氣襲人,讓人胃口大開,眾人定睛細看,那兩頭烏的火腿中間,竟挖了個四四方方的口子,裡面填滿了糯米、紅豆和各種花瓣,中間還臥著幾塊晶瑩好吃的桃膠棗糖。
這道菜的品相是一絕,有人已經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舉起大拇指說:“好吃,好吃!肉味已經滲透進糯米里,糯米香糯軟甜,這桃膠糖也是可口極了!可這是什麼詩詞呢?”
紀鴻卓隨即脫口而出,儀態風流倜儻:“殘紅吹盡,葉底金烏自現!”
崇德郡主再次點頭:“是。”
此後每上來一盤菜,紀鴻卓都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似乎他和那廚子提前商量好似的,有的人對著新科狀元郎舉起大拇指,果然是三榜第一,才華橫溢。
有的卻覺得這新科狀元郎實在是太能顯擺,過分出風頭,把其他人都壓過去一頭,讓人不快。
便有人開玩笑說:“這厲害的女廚子,該不會是咱們新科狀元郎的舊相識吧?怎會如斯心意相通?”
眾人半真半假的開起玩笑,靜安王和崇德郡主並不知道關凝和紀鴻卓之間的瓜葛,崇德郡主只是說:“新科狀元郎才智過人,每一道菜都能猜出來,這有什麼奇怪的?”
“不過……”她明眸一轉,梨渦淺笑:“接下來這一道菜,若是狀元郎還能猜出來,才叫厲害呢!”
其實宴席過半,各種硬菜都已經上過了,如今再往上的菜色,都是以時蔬為主,取一個清新口感,也讓一眾吃葷腥吃絮了的貴族們,可以清一清腸胃。
這道菜不過是清炒時蔬,旁邊放了一顆浸透了糖水的杏子上去紅紅綠綠,分外可愛。
眾人吃著,只覺得清脆可口,也湊趣猜了不少詩詞,譬如“紅杏枝頭春意鬧”、“花褪殘紅香滿枝”之類,但崇德郡主都搖頭,說不是。
只有紀鴻卓,愣怔地看著這一道菜,一言不發。
他自然知道這是什麼詩,這綠的葉子,紅的杏子,象徵的是他有一次和關凝進山裏採果子,結果大雨山洪,將他們倆封在了山洞裏出不去。
紀鴻卓本想給關凝生火,烤乾身上衣服,誰知火摺子也溼透了,兩人又餓又冷,在山洞裏黑漆漆的極為難熬,關凝卻輕聲細語的安慰他,說他們一定可以出去的。
“而且,我的籃子裡還有很多吃的,紀大哥你別擔心,我給你做一道好菜!”
連火都沒有,哪兒有什麼好菜?不過是把青菜用雨水洗乾淨了,又用紅果子放在一旁,關凝指著這菜說:“這是日出江花紅勝火,雨後山景勝過仙。”
紀鴻卓將杏子含在口中,回憶和關凝度過的美好歲月,險些流出眼淚,他一字字說:“這是日出江花紅勝火,雨後山景勝過仙。”這句詩詞不可能有人猜得出,因為後半句,是關凝自己胡謅的。
她胡謅完,就羞澀的捂著臉說:“我在紀大哥面前獻醜了!”
紀鴻卓痴痴看著少女羞紅的面孔,說:“你這首詩,很美,我記住了。”
就像是關凝一樣,一直被紀鴻卓記在心裏。
出題出到這裏,連靜安王都疑心他倆是不是對過詞了,這回,反過來眾人笑問:“該不會是咱們新科狀元,看上了漂亮的小廚娘,所以故意每一句都答出來,給小姑娘抬樁吧?”
關凝藏在帷幕後麵,心頭也是一陣歡喜一陣憂愁。
她仍覺得自己配不上眾人中最顯眼,簡直是第一俊美的紀鴻卓,但她高興的是,原來自己隨口胡謅的句子,紀鴻卓仍舊記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