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重回故地
“意味著什麼?”
趙胤這一回沒有隨便開玩笑,也沒有輕鬆應對紀鴻卓的詢問,他一字字的重複著。
“意味著,因為種植糧食收益太低,越來越少的人去種植糧食,糧食減產,一旦再遇到新的水患,恐怕會出現更大批的災民。你在城外見到的落草為寇的人,越發的會多起來。”
紀鴻卓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寧王的臉色漸漸發白,他自然想到了,前朝是怎麼覆滅的,他們趙家又是怎麼興起的。
所謂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寧王過去聽得多了,只有今日,他才陡然意識到,這不是道理,這是血淋淋的事實。
如果很多人都吃不飽飯,像他這樣原本錦衣玉食的人,也未必能得到善終。
這段日子,紀鴻卓帶著寧王一個城市一個城市的走,進了城裏,情況一般都好很多,歌舞昇平幾時休,他們還能好吃好喝的休憩一下,增加補給。
到了鄉下田間,情況就一天比一天的不妙起來。
很多老百姓因不知道寧王的身份,坦白說,朝廷所謂的什麼賑災款他們是一個子沒見著。至於什麼施粥的長棚子,趙胤走了好些地方,大部分人都說沒見過能白吃白喝的好地方,並告訴趙胤,他們的很多親朋好友都餓死了。
如果來年還要水災,他們會提前出去逃荒,往北邊走。
紀鴻卓隨口問他們,路線是怎麼規劃的,一些村民顯然是早有準備,拿了石頭在泥地裏頭畫起來,將一條線路圖寫的明明白白。
紀鴻卓心頭微微一動,因為他的老家,正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而且計算時間,按照災民們的逃難速度,怕是已經在老家附近了。
也不知道知縣顧大人,應對得如何。
好不容易碰上一個說喝過一次施粥棚的人,寧王忙問他具體情況,那人說,統共就兩大桶子粥,而且清的跟水似的,裡頭也沒分糙米,還有很多小石頭,喝的時候不小心的話,還得倒賠一顆牙齒去。
聽得寧王臉色鐵青,等人一走,便狠狠地一拍車轅,說:“戶部負責下發賑災款子和賑災糧食,他們都是吃乾飯的嗎?這麼多災民,他們到底是怎麼賑災的?本王一定要把戶部上下統統徹查一遍,尸位素餐者一個都不能留下!”
趙胤過去習慣了和皇子們內鬥,對於民生疾苦,確實只留在書本上的印象。
但他這一路上,見了不知道多少流離失所的人,多少人爲了一口飯吃,妻子兒女四散分離,只能天天祈禱著,他們的主人能夠善待他們。
而所謂的善待,只要給他們留下一條命就行了。
看著那些悽苦麻木的面孔,趙胤一顆少年人的心被觸動了,他只恨自己過去不知情,縱容了這些混賬東西!
還是紀鴻卓攔阻他,勸說道:“寧王殿下過去知道勸我,在工部碰壁是很自然的事情。朝廷裡頭官員們盤根錯節,哪兒有那麼容易就肅清政務,讓四海安寧呢?”
其實紀鴻卓更擔心的是,寧王一腔熱血回了京師,又回到了那種氣氛裡,把他今時今日的憤憤然全忘記了。
寧王盯著紀鴻卓,一字字說:“紀鴻卓,紀先生,你果然是本王的好老師,我把你今日的教誨都記下了。你且等著,他日回京,我斷不會讓這些事重蹈覆轍。”
紀鴻卓拱手行禮,心中卻想,真是這樣纔好。
他們去南方速度很慢,等查探了一番情況,瞭解了水患的位置,當地幹實務的一些官員建議後,寧王趙胤也不得不承認,紀鴻卓的摺子上的建議,確確實實是可行的。
回程他們的速度便快了很多,一路快馬加鞭往京師趕路。
主要考慮的是,水患一般是春夏交際,現在雖然是早春時節,但考慮到往返路程,皇帝下決心調撥,都需要時間。
等快到了家附近,他們已經是趕了一日一夜的路,人困馬乏的,便找了個驛站住下。
吃了飯,洗了澡,寧王一身清淨的躺在驛站院子的躺椅上休憩,驛站站長則討好寧王,見他有興趣知道附近的事情,撿有趣的一件一件講給寧王聽。
說著說著,便自然的說到了附近最紅火的飯館——好味屋。
“聽說這好味屋是個寡婦開的,那寡婦男人死了,因此才拋頭露面的出來做生意。但她一手廚藝真是絕,王爺,我是親自去吃過的,真是天下第一珍饈美味。”
常年吃慣了宮中宴席的寧王把嘴巴一撇,笑說:“真是沒見識,什麼好吃的,值得你念叨這麼久?”
驛站站長只是摸著後腦勺,不好意思繼續說,不過看他一臉饞相,趙胤倒也不覺得他在撒謊。
“行吧,你既然這麼說,等我明日進城便去試試。”
寧王回京師,自然沒有遮遮掩掩的道理,還沒進縣城,顧大人便接到了訊息,趕緊帶著師爺和一眾人,在城門口等著。
顧老爺曾見過紀鴻卓幾次,這回在寧王身邊再見他,只見他風塵僕僕,面上比之前顯得略滄桑些,膚色也不比過去白曜,但雙眉濃黑,神色堅毅,更顯出幾分獨當一面的威嚴。
寧王主動問顧大人,是否最近有災民涌入,顧大人心想王爺是從哪兒得知訊息的,真是耳目靈通。
他趕緊說是。
寧王又問,縣城治安如何。
畢竟那些災民們生計無著,就容易落草為寇,這一點,寧王自己便有體會。
誰知顧大人胸有成竹,說:“不必擔憂,本縣對於災民已經有了萬全的安置之法。”
寧王一怔,問:“哦?”
顧大人抬手:“請殿下進衙門,容卑職回話。”
他們一行人往衙門裏頭走,尚無官身的顧齊便綴在隨行的人最後,突然聽寧王隨口問:“聽說你們縣城,最近開了一家很有名氣的飯館,很多人說,比京城第一酒樓和皇城裏的大師傅做的還好?”
顧齊心裏頭咯噔一下,見人都進去了,衙門門口恢復了冷清,無人注意到他沒跟著,一咬牙掉頭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