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星子零零碎碎地掛在天上,一彎皎潔的圓月高懸。
沈晏抬眸看了一眼,又快到月中了。
時候已經不早了,屋裏還點著燈燭。
他放輕了腳步,慢慢推開房門。
走到床邊時,發現小姑娘竟然還沒有睡。
她聽見聲音,抬起朦朧的眼,睡意惺忪地朝他笑:“阿晏哥哥,你回來啦。”
沈晏頓時覺得心口軟了一塊。
他輕聲問:“怎麼還沒睡?”
“我想等你回來,”江梨有點不太好意思,“我有一點點害怕。”
她伸出手指比了比,“只有這麼一點啦。”
風源城,對她而言,是全然陌生的地方。
在這裏,她只認識沈晏一個人。
而且這個月以來,她跟沈晏一直是待在一起的。
驟然分開,空蕩蕩的院子裡只有她一個人,讓江梨頗為不習慣。
但她清楚,沈晏是去做正事的,她不能攔他。
所以江梨便一直點著蠟燭。
不為別的,只是希望她的小將軍回來的時候,有一盞燈是為他而亮的。
沈晏凝望著眼前的額姑娘。
即使很困,仰頭看著他時,她仍然眉眼彎彎,帶著幾分溫柔的笑意。
他不由自主伸出了手,指尖撫過江梨的臉龐。
天上的月色落入手中,成了誘人的蜜。
“是我不好,”沈晏道,“我該早些回來的。”
江梨搖搖頭,笑著說:“我知道阿晏哥哥做的事很重要,你儘管去,沒關係的。”
“我會一直在家裏等你回來的。”
家。
他和她的家。
沈晏眼睫輕輕一顫。
他低下身子,捧著江梨的臉。
在外人面前冷漠又瘋戾的年輕將軍,此刻眼裏的銳利和冰冷都盡皆融化,成了帶著點小心翼翼的柔情。
他向他的月亮,展露出了所有的脆弱。
“阿梨,”沈晏認真地問,“我可以親親你嗎?”
少年人的情感,向來猛烈而灼燙。從他的指尖,他的心口,他的眼眸之中,不席捲過對方的全身每一處肌膚不罷休。
他的血液在沸騰。
他的心在叫囂。
但他仍然剋制地,只是看著他的姑娘,虔誠又謹慎地詢問她的意見。
江梨臉色慢慢變紅。
怎麼會有人會……問這種問題啊。
江梨心裏早就想過,她本來就嫁給了他,做那些親近的事是遲早的事。
不過相處這些日子以來,沈晏做過最出格的事情,也只是有次抱著她的時候,極輕地吻了一下她的後頸。
她一直以為,沈晏可能對這些沒什麼興趣。
直到此刻,對上少年眼中灼灼的烈焰,她才恍惚覺得她好像猜錯了。
她其實……還挺喜歡他的。
少年容貌俊美似仙,彎眸淺笑,輕易便勝過半壁春光。
他殺敵時果斷狠辣,但重情重義。
對她更是有求必應,當她哭時,還會笨拙又著急地安慰,傾盡了所有的溫柔。
她的小將軍,是那樣好的人。
如何能不對他動心呢。
“嗯。”江梨臉色通紅地點頭,聲音細若蚊吶。
得到應允,那雙墨瞳中的火燒得更旺。
可他動作仍然是輕之又輕的,如同對待無上的珍寶。
沈晏緩緩低頭,唇落在了女孩子溫軟的唇瓣上。
他呼吸一滯,耳根漸漸發熱起來。
……好軟。
他根本不會親吻,只是憑著本能地貼著,然後慢慢研磨過唇角。
兩人的呼吸若有似無地相互糾纏著。
夜風是涼的,但少年身上是燙的。
他的體溫灼熱,靠近他的那處空氣好像也是熱的。
沈晏的力度,也漸漸從溫柔小意,加深加重了幾分。
舌尖記憶著女孩子的清甜味道,一點點地往裏叩開。
他全身緊繃,長睫輕輕顫動,像是在進行一場耗盡心神的戰役。
英武的將軍終於撞開了城牆門,開始了強勢的攻城略地。
江梨在他懷裏潰不成軍。
她臉上紅暈瀰漫,杏眼裏盡是水霧,只覺得沉浸在一場漫長的黑甜夢境中。
陌生又窒息的快感。
沈晏鬆開江梨,咬著她的耳垂聲色沙啞地低笑:“寶貝,換氣。”
不得不說,或許男人在這方面都格外的天賦異稟。從一開始的不知所措,到最後緩步探索著,如魚得水。
“不要了……”江梨小聲推拒。
但少年的吻已經再次跟著覆了上來。
用那低沉悅耳的嗓子,蠱惑著他的月亮,一起在黑夜中沉淪。
“阿梨乖,最後一次。”
事實證明,男人的話,都沒有半點可信度。
說好的最後一次,結果是沈晏跟食髓知味一樣,按著江梨親了一次又一次。
江梨醒的時候,沈晏早就起了。
他穿著一身藍衫,捧著一卷兵書慢慢讀著。
光照亮了他的半邊側臉,沿著清俊至極的輪廓跳躍。長而捲翹的睫毛輕輕垂下,在眼角投下淡淡的陰影。
許是暖和的陽光,將他身上的煞意沖淡了不少,安安靜靜看著書的少年反而生出幾分書卷氣。
這副模樣看起來就很衣冠**。
聽見聲響,沈晏轉過頭,朝江梨彎了彎眸:“阿梨,早。”
他的視線落在江梨身上的那一瞬,所有的銳利和冰冷,都被融進熹微的日光之中,成了昭昭的春景。
江梨別開臉。
她還沒忘了這人昨天是怎麼哄騙著她欺負她的。
沈晏見狀,拋開兵書走了過來。
他坐在床頭,低眸看著小姑娘過分紅潤的唇,心裏升起了點負罪感。
好吧,他昨晚好像確實過分了。
“阿梨生氣了?”
江梨不答,只是縮排被裏,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控訴地瞪著他。
沈晏被看得心虛,連忙低頭認錯。
“阿梨,你理理我。”
他傾下身子,額頭和江梨相抵,無奈地放軟聲音道:“我錯了。”
“不然,”少年絞盡腦汁,“你咬回來?”
江梨聞言,眼圈迅速又紅了一圈。
哪有這樣欺負人的!
沈晏昨晚跟狗一樣,叼著她的唇反反覆覆地舔咬,現在都還絲絲刺痛著呢!
“別哭呀,”沈晏急了,手足無措地哄,“要麼,你打我出出氣。”
沈晏拉著江梨的一隻手,往著自己臉邊送。
少女生得精緻可愛,連纖長的手指也是可愛的。
指甲修剪成乾淨圓潤的弧度,指根翻著淺淺的桃粉色。
江梨想抽回手,沈晏不讓。
他攥得緊,於是她的指腹似有似無地碰上他的唇。
微熱的呼吸擦過指尖,異樣的癢。
江梨皺起眉,“你幹嘛呀?”
少女嗓音甜軟,即使是在表達不滿,也是綿綿柔柔的,像是小奶貓的肉爪。
在他的心尖上撓了撓就跑。
沈晏垂眸瞧她,狹長的眼尾上揚,黑長的睫毛顫動之間,將其中情意襯得若隱若現。
他笑:“阿梨,你肯理我了。”
看他這樣子,哪有平常半分威武的將軍模樣。
有點傻氣。
又有點可愛。
江梨忍不住彎唇笑了笑,“你鬆開,我要起床了。”
見她笑了,沈晏心底長長鬆了一口氣,連忙鎖回手坐在一邊。
雙手搭在膝上,乖順地像個剛上私塾的小朋友。
只一雙眼仍然目不轉睛盯著她,燙得江梨臉頰微紅,羞聲道:“你閉上眼,別看。”
沈晏摩挲了下指尖。
又想親她了。
可是不行,阿梨會不高興的。
少年喉頭滾動,壓下心裏的蠢蠢欲動,聽話地閉上了眼。
聽著耳邊窸窸窣窣的動靜,他遲疑地低聲問:“阿梨,可不可以叫叫我?”
她今天都還沒有叫過他一聲阿晏哥哥呢。
江梨繫好了衣裙,湊到沈晏跟前,大方應下,“好啊。”
“阿晏哥哥——”她拖長聲音,“是壞蛋!”
沈晏忽地睜開了眼。
他低眉淺笑,一手攬住了江梨的腰,將她帶入懷中。
她嬌嬌軟軟的一小團,落入他的掌中,像團綿軟的雲。
沈晏側頭輕輕咬了一下江梨的耳垂,“阿梨罵我,不乖。”
他幾乎沒用勁,所以江梨只覺得一團溫熱擦過耳廓,連忙伸手捂住耳朵。
新仇舊恨涌上心頭,忍無可忍地瞪他:“沈晏,你是狗嗎,這麼喜歡咬人。”
他的小祖宗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
沈晏也不生氣,反而還依著她的話說:“有些青雲軍的將士叫我小狼王,阿梨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邊境有種犬類發狂的時候,比狼王還要兇猛,當地的百姓稱之為小狼王。”
“所以阿梨說得對,我就是瘋狗。”
是在廝殺之中,看中獵物,不咬下一塊肉決不罷休的瘋狗。
他眸色深深,漫不經心地拉下江梨的一隻手,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上。
“阿梨,”少年貼著她的耳邊低語,“馴服兇獸的唯一辦法,就是給它套上項圈,牢牢拉好鎖鏈。”
他帶著她的手,沿著修長的頸邊緩緩摩挲,好像那裏真的有什麼項圈一樣。
指腹結結實實地觸到緊實的肌肉,甚至還能感受到其上細小的絨毛。
江梨覺得指尖都在發燙,分不清是來源於少年本身的熱度,還是她的。
“什麼意思?”她眨著懵懵然的純淨雙眼。
“意思就是,”沈晏飛快啄了一口江梨的側臉,“現在這根鎖鏈在你手裏。”
天上的神靈閉上了眼,於是山崖間盛開了第一朵圖蘭花。
草原裡的群狼環繞著新的勝者。
他向他的小月亮,俯首稱臣。
“所以,”沈晏道,“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