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被綁
“那些書信,你都還留著嗎?”沈晏問道。
顏靈兒猛地點了幾下頭。
她知道那些東西都是傅舟用命保留下來的,哪怕她被三少爺嚴刑拷打,各種折磨,她也緊咬牙關,沒有說出關於書信的半點訊息。
沈晏的目光落在眼前這個飽受磨難的女子身上,放緩了聲音:“可以交給我嗎?”
顏靈兒淚流滿面。
她點頭,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可以,但你要答應我,替我收斂好傅舟的屍骨。”
沈晏心中嘆息,鄭重地答應。
“我以青雲軍之名,應允你。”
顏靈兒終於笑了起來。
她眼裏瞬間綻放出無盡光彩,好像又回到了初見到傅舟的那一年。
顏靈兒跑到床下,爬進去鼓搗了幾下。
過了一會兒,又鑽了出來。
她手上是一疊薄薄的信紙,神色非常真摯地遞到沈晏手裏。
這些日子以來,她過得如同行屍走肉,直到這一刻,顏靈兒覺得真正獲得瞭解放。
她長長舒了一口氣,在紙上再次寫下:“謝謝你。”
沈晏道:“不,應該是我為離州城的百姓,為大雍朝,謝謝你們。”
顏靈兒笑了笑,她目送著沈晏拿著書信離開,纔將剛剛寫的那些白紙燒了個乾淨。
看著火星一點點跳躍著,她眼裏好像也燃起了那樣的烈焰。
她唇邊帶笑,容色安詳而溫婉。
火光漸漸鋪滿房間,火焰捲過,沿著她身上的薄紗蔓延而上。
顏靈兒還在笑著,慢慢閉上了眼。
在一片黑暗中,她好像又見到了她的將軍。
騎著駿馬,神采飛揚。
低眸間仍是溫柔,他望著她溫和地笑:“姑娘的琴音甚是乾淨,我很喜歡。”
傅舟,我來找你了。
火舌席捲,擦過她眼角的清淚,像是那晚男人離去時剋制而眷念的輕吻。
烈焰燒燬了一切黑暗與汙穢,也徹底吞滅了麗人的身影。
……
……
沈晏走出一段距離以後才察覺到不對。
顏靈兒那麼愛傅舟,為何只是希望他替傅舟收斂屍骨,那她呢?
想起走前,那女子臉上釋然的微笑,他心頭一跳。
不好!
沈晏當即和夜無又迅速趕了回去。
但已經晚了,顏靈兒應該早有準備,那處別院在短短時間裏燒了個乾淨。
濃煙滾滾,沈晏凝望著火光起處,久久無言。
他應該早些察覺到顏靈兒心存死志的,或許,就可以阻止她了。
可就算阻止得了一次,也攔不住第二次第三次。
或許,這也是他們最好的歸宿。
夜無道:“少將軍,該回去了。”
有風掠過沈晏的衣袖,他愣了愣,輕聲道:“生前的人間太骯髒了,死後,便化作一場風雨吧,親自將這人間洗濯。”
-
沈晏回來得很晚。
他清洗後,特意放輕了腳步回房,結果走到床邊發現江梨還沒睡。
江梨困得頭往下一點一點的,看見他,揉著眼睛喊:“阿晏哥哥,你回來啦。”
沈晏問:“怎麼還沒睡?”
“睡不著,”江梨咬著唇,“我等了好久,不見你回來,擔心你出事。”
其實只是有一點點擔心而已,主要是因為她一個人害怕。
沈晏凝望著她不語。
江梨清醒了一些,覺得今晚的沈晏有些奇怪。
好像很累,很疲倦,又夾雜著幾分悵然。
她抬眸,皺著眉問:“阿晏哥哥,你怎麼了?”
沈晏搖搖頭,“沒什麼。”
他沒上床,只靠著床榻,偏過頭對江梨牽了牽唇:“不早了,快睡吧。”
江梨覺得他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沈晏這副模樣,猜測他應該是遇到了什麼不太美妙的事。
難得的,她竟然不想趁機作妖,乖乖點頭。
月光之下,少年眉目是過分的俊美。
可他眉心緊鎖,好似化著解不開的愁緒,頰邊也染了菸灰。江梨將手帕遞給他,低低呢喃:“當真沒事嗎?”
沈晏忽然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江梨還未反應過來,他手上用力,將她一下子帶了過去。
他將頭靠在她的頸窩,聲音略啞:“別動。”
“讓我抱一抱。”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惆悵又枉然似的。
江梨本來想推開的動作頓了頓,猶豫的這一瞬,又被沈晏抱緊了幾分。
沈晏聞著懷裏姑娘熟悉的清香,繁雜的心緒終於得到片刻的安寧。
很奇怪,他從前並不怎麼在乎這個未婚妻。
但在此刻,他只想抱一下她。
“我一直以為,”少頃,他慢慢開口,“我這少將軍做得不錯。”
江梨下意識介面:“本來就不錯。”
“大雍百姓都將我視作保護神,”沈晏低低笑了聲,“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原來很多事我依然無能為力。”
“若是我能早知道離州城的事,若是我能早點來到這裏,傅舟和顏靈兒是不是都不會死。”
他們或許只是沒有交集的陌生人,天各一方,各自安好。
也或許會相識在一場花燈會中,平凡而幸福地相伴一生。
可是沒有如果。
江梨覺得傅舟和顏靈兒這兩個名字有些耳熟,約莫是離州城的劇情裡有提到。
她能清晰感受到沈晏此刻的低落。
看著怪讓人不舒服的。
“阿晏哥哥,這不是你的錯,”江梨認真地對他說,“你是人,再厲害也是人,做不到未卜先知。”
“你很好,真的,你很好了。”
看著小姑娘笨拙又真摯地安慰著他,沈晏心中的鬱氣消散不少。
他將關於離州山匪,關於傅舟和顏靈兒的事,一點點地講給江梨聽。
聽得她眼淚汪汪。
她記起來了,這小節劇情在書裡只是略提了幾筆,沒想到這麼虐!
江梨窩在他懷裏抽抽搭搭:“嗚嗚嗚太虐了,不是人,太不是人了!”
見她哭得傷心,沈晏反而著急起來。
他有些日子沒見過她掉眼淚了,指尖撫過女孩子泛紅的眼角,聲音裏帶著自己都沒發現的柔和:“不哭了。”
“我會把壞人都抓起來的。”
江梨眨著溼潤的眼,“真的?”
“我不騙你。”沈晏神情嚴肅地起誓。
她才破涕而笑,“我就知道阿晏哥哥最好了!”
他指尖緩緩抹去她臉上的淚,跟著輕輕笑了一下。
“盡會說些好聽話,小騙子。”沈晏不以為意。
她的心思,他再清楚不過了。
有事阿晏哥哥,無事沈晏是狗。
他又不由地想,他從前難道對她不好嗎,為何她心裏那般抗拒他?
……
……
拿到了證據,沈晏並不準備再繼續演戲,第二天一大早就領著夜無出了門。
再耽擱下去,恐怕衛明堂那邊也會起疑心。
他囑咐江梨好生待著,等他今日回來就能離開城主府,回他們原本在離州的住所了。
江梨心下一喜。
沈晏心理素質極為強大,在敵人老巢都能當成自己的快樂老家。
但她不行。
這兩天老是跟沈晏逢場作戲,暗處還有城主的眼線,演得她有點瑟瑟發抖。
而且她很擔心沈芸。
雖然沈晏說他都安排好了,但她還是憂愁,萬一衛明堂那個崽種沒見著她,轉而打上了沈芸的主意怎麼辦。
還沒等她臉上的笑容全部綻開,一點寒意貼上了江梨的腰側。
江梨太熟悉這感覺了。
上次還是在山林,被夜無拿著刀頂著的時候。
所以她當即全身一僵,熟練地開口求饒:“好漢饒命。”
“哈哈哈,”身後的人微愣後,大笑起來,“怪不得你能成為三少的寵姬,倒是個識時務的。”
江梨心裏飛速盤算著。
這人能悄無聲息地摸進院子,聲音渾厚,估摸著有些功力在身,和他硬碰硬必死無疑。
他提起三少,想來便是這城主府三少爺,口吻並不激烈,應當不是尋仇。
不是尋仇,那就是求財。
沒第一時間殺了她,又點明她寵姬的身份,應該是想借此利用江梨謀取好處。
如此一來,短時間內江梨的性命應當無憂。
果然,身後的漢子冷哼一聲道:“我不殺你,你別大喊大叫自尋死路。”
他手裏的刀離江梨稍遠了一分,憤憤地罵道:“老子折了那麼多兄弟,山寨也叫官兵圍了,好不容易跑下來,只是想來找三少要點補償而已!”
原來是離州山匪中的漏網之魚。
江梨嚥了口唾沫,道:“大哥,我不動,你想要這屋子裏什麼金銀財寶自取了便是。”
那莽漢轉到她跟前,江梨別的沒看清,只看見他臉上一條長長的猙獰刀疤,橫跨過大半張臉。
她嚇得指尖輕抖,忙佯裝鎮定地垂下眼。
刀疤臉冷冷一笑:“光是這麼點東西,塞牙縫都不夠。”
“老子打聽過了,三少看起來很是疼你。我今日便抓了你,看他把不把私庫交出來!”
刀疤臉眼神兇狠,“當初他聯合我們一幫子兄弟,可沒少私吞好東西!”
他眼睛在江梨臉上轉了轉,嘿嘿笑了下。
“老子順便幫你探探他的真心,若他不捨得拿錢救你,小美人,你就跟著我吧!”
他伸出手,想往江梨臉上摸。
雖然江梨現在戴著的是人皮面具,不是自己的臉,但還是覺得噁心,下意識側開了頭。
刀疤臉眼中劃過怒色,正要強行去掰江梨的臉,忽然聽見外頭傳來聲響。
他急忙一手刀打暈江梨,然後留下一張字條在桌上,帶著人匆忙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