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顏和林笑對視一眼，在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懷疑。

    但是她們沒想到，跟隨小嘉，沒有去找大夫，卻直接去了重症監護病房。

    病房裏，一個約莫十幾歲的小男孩，瘦的皮包骨頭，臉色鐵青，剃了光頭，原本不大的病號服穿在他的身上空蕩蕩的，十分嚇人。

    他嘴脣乾得發白，躺在床上，只有一雙大眼睛，還有著這麼大的孩子應該有的靈動。

    看到小嘉的那一刻，他的眼睛亮了亮，想要起身，但是掙扎了半天，卻沒有力氣，只能眼巴巴的盯著小嘉走到他的跟前。

    “姐姐！”他開口，聲音卻沒有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有的清亮，甚至有幾分沙啞。

    “姐姐，你是來帶我回家的嗎？我們不治了，好不好？”男孩的聲音裡面帶著祈求，“我知道我治不好了，在這裏也是白花錢，姐姐，掙的本來就不多，你也得給自己留夠生活。”

    小嘉原本還緊繃着情緒，看到弟弟的那一刻，終究沒有繃住，眼淚大顆大顆的流出來，“你這孩子亂說什麼呢？你現在是姐姐唯一的親人了，要是你也不要姐姐了，姐姐就真的沒有依靠了。”

    “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的老闆已經打算幫我了。”小嘉擦乾了眼淚，安慰弟弟，“你現在的任務就是養好身體，一旦我們找到了腎源，馬上就可以進行手術了。”

    “你老闆怎麼會突然想到你呢？你幫她們做了什麼？換腎的錢可不是一筆小錢。”小男孩臉上有與他這個年紀不相符的成熟，當他看到姐姐迴避的眼神，心中更加透亮，語氣也更加急切起來。

    “我已經拖累你五年了，我真的不能再讓你繼續被我拖累死了。”小男孩強撐著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扯住小嘉的手，“你還有很好很好的一輩子要過，你不能把所有的時間，所有的金錢都浪費在我的身上。”

    “現在還有沒有機會？”男孩急的眼睛都紅了。

    “什麼機會？”小嘉問道。

    “彌補的機會啊！”男孩近乎嘶吼，“姐，我不要錢，我不要治療了，你做錯了什麼？馬上能彌補就去彌補，如果不能彌補......”

    男孩兒愈發慌張起來，他的年紀根本想不到辦法，也想不到如果一件事情壞到了一定的程度，能夠怎樣解決，才能讓事情對姐姐的危害降到最低。

    愈發慌張，他的臉上都是痛苦，臉色更黑，竟然休克了過去。

    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大夫帶著護士急匆匆地趕來。

    搶救的時候，小嘉崩潰的蹲在門口的牆角。

    聽到腳步聲，看到一雙秀氣的帆布鞋停在她的對面，她抬起腿，便對上了舒顏的眼。

    小嘉呼吸一滯，下意識心虛的就要起身離開。

    舒顏將人拉住，小嘉才發現，舒顏身邊，還站著林笑。

    她想起來之前聽說了，舒顏去公司花幾百萬將林笑的賣身約買斷，將人帶走，原來是真的。

    當初她們幾個相處的就像親姐妹一樣，但是此時面對另外兩個人探究的眼神，她的心中卻只有慚愧。

    “所以，這就是當初你跟舒月走的原因嗎？”林笑有些艱難的開口。

    作為同甘共苦的姐妹們，她當初也是怨過小嘉的。

    對於舒悅怎麼對付林笑的，她全部知情，但是，卻依然決定跟著舒悅走。

    想著她們情同姐妹的幾年相處，林笑覺得全都是笑話。

    但是看到隨時就要撒手人寰的小嘉弟弟，林笑突然發現，就是他們當初情同姐妹，但是對於彼此的近況卻瞭解並不多。

    小嘉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她的家庭，所以他們竟然不知道小嘉有一個久病成疾的弟弟，如今連醫藥費都已經付不上了。

    看這境況，恐怕當初skylly火的時候，小嘉的手頭也是十分拮据，但是她從來沒有跟其他人吐露或者求助過。

    舒顏眼神複雜的看著眼前的小嘉，小嘉迴避著她的眼神，“不好意思，我還需要給我弟弟繳費，我先走了。”

    林笑想要追上去，但是，卻被舒顏拉住了手腕。

    小嘉走遠，腳步頓了頓，回過頭，看著舒顏，“對不起！”

    她的眼神中滿是疲倦，連帶著愧疚，讓不到三十的她看起來竟然如同四十歲的女人一般。

    舒悅給她的鍋她必須揹着，或許現在在舒顏的眼中，她也是面目可憎，畢竟誰能原諒一個在網上帶動輿論攻擊自己的兇手呢？

    “我去問清楚，她為什麼替舒悅背鍋！”林笑憤憤的開口，卻被舒顏一口否決。

    “小嘉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她也是被逼無奈。”舒顏盯著遠方消失的纖細的身影，開口道：“去問問她弟弟的病情是什麼情況，看看咱們能不能幫上忙，記住，要偷偷的。”

    小嘉這個人，看似纖弱，但是自尊心強得很，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她也不會爲了錢跟舒悅做交易。

    “現在輿論壓力這麼大，這個城市，他們恐怕是待不下去了，如果她們要離開，你記得跟我說一聲，我來安排。”

    林笑捏了捏拳頭，終究還是沒有追上去。

    來到樓下，兩個人都沉默了。

    “我會把握好分寸的，你放心。”林笑最終還是說道，“我就是有點難過，咱們怎麼就走不成一路人了。”

    -

    安頓好林笑和小嘉的事情，舒顏才能回到自己房間安安穩穩的休息一下。

    只是睡了一小會兒，就起來了。

    去看傅亦深的時候，傅亦深已經醒了，他坐在床上，臉色有幾分陰沉，滿屋都是低氣壓，看到舒顏過來，陳伯像是見到了救星一樣。

    拉著舒顏到了一邊，陳伯低聲道：“夫人，爺醒過來就一直這樣悶悶不樂的，剛纔大夫過來說他腿可能需要坐輪椅修養一段時間，大夫走後，他竟然連杯子都摔了。”

    看著傅亦深如同失控一樣的臉色，舒顏將守在一邊的保鏢和陳伯都攆了出去。

    她走到傅亦深的身邊，攥住他的手，臉上帶著清淺的笑意，“你說過不發脾氣的，你這樣，會嚇到我的。”

    傅亦深沒有看她，還抽回了手。

    他坐在那裏，彷彿沒有了靈魂。

    “你的腿，會好的。大夫說只要度過容易發炎的這個階段，後面站起來只是時間問題，你不要想太多。”舒顏繼續勸道。

    傅亦深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閉上眼睛，沉聲道：“你出去吧！讓我安靜一會兒。”

    那聲音，竟然帶著些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