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眾人趕到甘城，景陽伸開雙手，感嘆道：“啊！終於到了！再不到，我的屁股就要沒了。”

    周圍很是寂靜。

    景鯉棠眉頭蹙起，她看著眼前的景象，雙眸微紅，吸了吸微酸的鼻子，她聲音軟糯。

    “這裏的人好可憐吖！”

    遠處，幾棵樹上趴著人，他們都在小心翼翼地揭樹皮，放在包袱裡，喜滋滋地帶回家，有的人嚼碎後，直接餵給襁褓中的嬰兒。

    這裏好像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樹皮大人吃，孩子吃軟樹葉。

    顯而易見，樹皮已經支撐不到這個月底了。

    景鯉棠輕輕揪了揪少年的衣袖，詢問道：“祁北哥哥，你吃過樹葉咩~？”

    “嗯。”少年目光微閃，點點頭回道，“吃過，很苦很酸澀，要是運氣好點，或許能碰上好吃的。”

    他輕輕揪下一片葉子。

    之前，吃的最多的東西就是葉子了，想著就給小傢伙遞了過去。

    景鯉棠為難極了。

    她輕輕嗅了嗅樹葉，那一股宛如木頭的味道就傳來了，她抹了抹眼睛走過去說：“嬸嬸，不可以吃樹葉噠！”

    婦人往旁邊躲了一下，以為是來搶樹葉的，當看到小姑娘白白淨淨時，放鬆了警惕。

    她擠出一個笑容說：“小姑娘，不吃樹葉會餓肚子的。”

    懷裏的孩子一個勁兒的哭鬧，持續了幾秒鐘，聲音小了很多。

    景鯉棠拿出一顆糖，說：“給小寶寶吃這個！”

    婦人顫顫巍巍接過糖。

    她已經不知有多久沒有見過糖了，眼底裏流露出了喜色，剝開外面的糖紙，輕輕讓懷中的嬰兒抿了抿。

    慢慢地。

    嬰兒睜開眼睛，匯聚光線，看著一旁的小傢伙，發出了‘咯咯咯’的笑聲。

    “嘻嘻，好可愛吖！”景鯉棠擦了擦嘴角邊的口水，她微微俯下身子，瞪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嬰兒。

    原來，小嬰兒都沒有牙齒吖！

    那棠棠是大孩子了！她有牙齒！

    洛祁北微微眯眼。

    說小孩子可愛就可愛，擦口水是怎麼回事？這小傢伙想吃小孩子？

    忽然，幾個小孩子慢慢移動到旁邊，流露出一副委屈可憐的樣子，他們望著婦人手裏拿著的糖。

    明明有能力哄搶，可只是蹲在一旁感受著香甜。

    景鯉棠嘴角微微上揚，她輕眨了一下眼睛，說：“祁北哥哥，你把窩的糖果一人分一塊吧！”

    洛祁北微微蹙眉。

    他不明白為什麼要把東西給別人分享呢，留著自己吃不好嗎？他從馬車上拿出糖。

    站在小孩子群裡，依舊那麼出彩。

    他每分一塊。

    小孩：“謝謝哥哥~”

    洛祁北：“……”

    他耳尖微紅，趕緊把糖果都分完了，手裏還剩一塊，看著眼前的小孩子，問：“有事？”

    小孩揪了揪衣袖說：“這塊糖，可以給我嗎？我家裏還有妹妹，想帶回去給她嚐嚐…”

    他小心翼翼抬起頭。

    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哥哥。

    洛祁北默默遞了過去。

    幾個小孩子都把糖果揣在了懷裏，道了聲謝，彷彿身上有了力氣，不停地四處蹦躂，給這四周乾涸的土地增添了一絲生機。

    婦人抱起嬰兒，拿起撕下來的兩塊樹皮，她轉過身去，好心地提醒道。

    “你們是從外地來的吧？就別路過此處了，這裏啊，沒有一點糧食了，你們快些去下一個鎮子吧。”

    林倦書溫和道：“我們已經兩天沒休息了，我們不吃東西，能不能給個落腳的地方？”

    想到剛纔幾人給的糖果，算是救了她孩子一命。

    婦人輕輕點頭說：“可以是可以，家裏夠大，只是沒有什麼東西能招待你們了。”

    林倦書趕緊說：“那麻煩你了。”

    一路上，在找吃的人，看到來了陌生人，臉上都浮現了好奇的神情，都多久，沒見到穿戴如此整齊的人了。

    一個個白白嫩嫩，吃的應該都很好吧？

    “霞子，這是從哪裏來的客人的？”有人好奇地問。

    紅霞笑了笑說：“我也不知道，路過這裏，剛好遇到，他們想要找一個落腳的地方，就邀請去家裏了。”

    那人慢慢地點點頭。

    原本拿到糖果的孩子，看到這幾個人對家人說了幾句話，他們的臉上流露出了感激。

    一塊糖果，必要時可以救命。

    紅霞把門開啟，裡面乾乾淨淨，什麼都有，只是充滿了死沉，她朝裡面喊了聲：“相公，家裏來客人了。”

    “客人？什麼客人？”從屋裏走出一個面色枯黃，瘦弱的男人，他看到幾人，臉上露出詫異。

    甘源在仔細思考，都沒有想起有這些親戚啊。

    紅霞把孩子抱過去，解釋了一下緣由，她說：“反正我們家也沒有什麼可以貪圖的了，我就把人帶回來了。”

    甘源點點頭。

    他抱著孩子，心底裏的煩躁一掃而空，對著幾人作揖說：“我們沒什麼招待你們的，但晚上保證能暖暖和和。”

    這裏什麼都沒有了，就是有煤炭。

    天色慢慢就黑了。

    幾人坐在火爐旁邊，聊起了天。

    景鯉棠從袖口裏拿出三個土豆，慢慢遞了過去，說：“這是窩們的謝禮~”

    甘源吞嚥口水拒絕道：“這東西這麼貴重，您還是趕緊收好吧，要是讓別人看見了，可能就要搶了。”

    即使他很想吃，可也要有原則。

    景鯉棠說：“你拿著叭，窩是有問題要問，小寶寶一定也餓了。”

    甘源和紅霞相視一眼。

    紅霞紅著臉接過，把兩個土豆放在一邊，拿出一個放在爐子一旁，她雙眼溢位淚花說：“您說就是，我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即使眼前這個是個小孩子，可是卻給了他們這麼久以來最珍貴的東西。

    甘源紅著眼眶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景鯉棠略懂地點點頭，她軟糯地問：“嬸嬸，為什麼要吃樹皮吖？”

    紅霞嘆了口氣說。

    “我們這裏已經好久都沒有下雨了，地都乾涸了，種下的糧食也都沒了，在這關頭上，朝廷又要每個人徵收一袋子糧食，不給就把人打傷，本來就困難，大家就只好妥協了。

    我們已經吃樹皮半個月了，大大小小的樹都被我們吃了個乾淨，也幸好我們甘城的人不浪費，能挨一天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