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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山雨欲來

    權衡許久,方春秋冷冷地掃向餘竹城和傅東流等人,威脅道:“傅東流!餘竹城!此事,我帝落崖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走!”

    話音落下,方春秋帶人離開。

    唐缺和韓摧城緊隨其後。

    今日之事,雖然他們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如此。

    餘薇看向傅東流,道:“傅老,我想回家看看。”

    傅東流點頭:“好。”

    餘竹城看向仇書徹,道:“你呢?要不要跟我回餘家?這段時間,帝落崖的人怕是不會死心。”

    仇書徹笑著搖搖頭:“多謝餘家主好意,不過不用了。”

    仇書徹習慣了獨來獨往。

    餘竹城也沒有強求。

    傅東流看向李源,道:“李源,我們回去吧。”

    李源點頭:“好。”

    接著,李源看向蒼風,含笑點頭示意。

    而後,眾人紛紛散去。

    博崖山一行,至此而終。

    ……

    無憂行宮。

    擱筆亭。

    蒼麓玄坐在石凳上,他那雙幽黑深遽的瞳孔好似看不到底似的,心湖平靜無波,遙注著遠方鮮紅色的雲。

    南楓面色凝重,等待著蒼麓玄的指示。

    蒼麓玄和南楓都沒有料想到的是,博崖山的那位音律仙子竟然會出手!

    突然,蒼麓玄淡淡道:“南楓。”

    南楓沉聲道:“在!”

    蒼麓玄道:“各部吩咐下去,所有謀劃盡數提前,我不希望半年後皇城中還有舊書樓的存在。”

    南楓重重點頭:“明白!”

    而於此時,一道清晰明朗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大哥,你有些著急了吧?”

    語聲中,蒼風緩緩走來。

    南楓後退一步,躬身道:“二殿下。”

    蒼風對蒼麓玄拱拱手,而後很自然地坐在蒼麓玄的面前。

    蒼麓玄淡笑道:“二弟怎麼有空來我這擱筆亭了?”

    蒼風的目光四下游移,笑道:“知曉大哥為皇室的事情操心勞累,今日順道過來看看。”

    蒼麓玄微微一笑,持杯而飲。

    蒼風觀望著閣樓,道:“大哥,你這座無憂行宮和擱筆亭建了有十六年了吧?”

    蒼麓玄點點頭:“自父皇失蹤的次年開始,直到現在。”

    蒼風道:“大哥,這些年你不累嗎?”

    蒼麓玄道:“你說呢?”

    語聲中,蒼麓玄將發冠拆下,半黑半白的頭髮披散開來。

    看上去很刺眼。

    蒼風目光微凝,一時間沉默不語。

    蒼麓玄嘆了口氣,認真地道:“小風,如果你我再像一點,大哥也不必受此操勞。”

    此言何意,蒼風心知肚明。

    蒼麓玄接著道:“但是,大哥並不怪你,不管怎麼樣,你我都是兄弟,這一點永遠不會變。雖然你認為父皇是錯的,但是在我眼中,父皇就是父皇,沒有什麼對錯。況且,你認為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分對和錯?”

    蒼風沒有說話。

    但是,在蒼風眼中,這個世界應該是賢明的。

    蒼麓玄似是看穿了蒼風的心思,道:“小風,如果按你所想,我們皇室分對與錯,但是別人呢?當有一天你要被別人剝奪生命的時候,你會去和他們講道理?別人真的會聽?小風,大哥不希望那一天的來臨,也絕對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

    蒼麓玄略一停滯,遙注云天,接著道:“當然,沒有對錯的世界是黑暗的,大哥也會盡量讓你和小妹的世界變得不那麼黑暗,但是前提是,我們要讓別人明白,即便我們做的事情是錯的,他們也沒有權利和資格來反駁和制止,他們唯有順從。”

    蒼麓玄如電的神目微微一凝,旋即沉聲道:“總之,我就是想要告訴整個麓雲國的人,我可以欺負你們,但你們不能欺負我,如果你欺負我,我就弄死你。我知道這樣做很過分,但是,過分就過分吧,只要咱們兄弟幾個能夠平安順遂地過完這一生即可,至於別人,大哥能管則管,管不了的便不強求,當然,也強求不了。”

    蒼麓玄看向蒼風,道:“小風,這些你明白嗎?”

    蒼風呆愣地看著蒼麓玄。

    良久後,蒼風長長地吐出口濁氣。

    縱然蒼風覺得大哥說的有些道理,但是他依舊不願意這樣做。

    蒼風沉默良久。

    蒼麓玄嘆息道:“小風,以你的性格,那個秘密應該揹負得很艱難吧。”

    蒼風苦笑道:“比起大哥,我這點壓力算什麼?”

    蒼麓玄道:“若是大哥早知道你我理念不同,我當年是斷然不會告訴你那件事的。至少,你會活得比現在快樂。”

    蒼風道:“有時候真的很羨慕小妹她什麼都不知道。”

    旋即,蒼風話鋒一轉,道:“大哥,你不覺得那個人很可憐嗎?”

    蒼麓玄目光微凝,沒有說話。

    良久後,蒼風起身離開。

    剛走出擱筆亭,蒼風忽然停步,淡笑道:“大哥,你放心,我不會允許你死在我前面。”

    話音落下,蒼風轉身離開。

    蒼麓玄凝注著蒼風的背影,微微一笑。

    ……

    自擱筆亭離開,蒼風獨身前往陌信峰。

    蒼風坐在懸崖邊上,就好像當初的仇書徹一樣。

    孤獨但自由。

    此刻,整個世界彷彿瞬間安靜了許多。

    蒼風遙注云天。

    他捫心自問,他做不動和大哥相對而立。

    “咕咚!”

    “……”

    蒼風仰頭,宛似長鯨汲水般放懷大飲。

    “咔嚓!”

    蒼風手掌猛地用力,將酒壺瞬間捏碎,而後奮力扔下懸崖。

    此刻,蒼風的內心像是被困猛虎般咆哮著。

    蒼風希望,這個不賢明的世界可以奇蹟般地賢明一次。

    蒼風要的不多,只一次而已。

    小妹蒼小媛和大哥蒼麓玄(可以沒有他自己),蒼風希望他們可以好好活下去。

    ……

    幾日後。

    陌信峰上所發生的事情在皇城中鬧得沸沸揚揚。

    皇城震動。

    所有人都在觀望。

    等待著接下來將會發生的事情。

    ……

    帝落崖。

    方天策暴怒。

    他的兒子方修乃是天之驕子,定然會在博崖山中綻放光彩。

    但現在回來的卻是一具屍體。

    懸王殿。

    仇書徹行事與懸王殿無關。

    方修之死自然算不到他們的頭上。

    但是,慕道雲的死,懸王殿必然會將矛頭指向舊書樓。

    舊書樓。

    同往常一樣平靜。

    若是要宣戰,舊書樓等著便是。

    ……

    懸王殿,正殿。

    諸多強者匯聚於此:

    懸王殿殿主,任孤峰。

    帝落崖崖主,方天策。

    韓家家主,韓摧城。

    還有謝家和陸家等人。

    任孤峰淡淡道:“諸位以為如何?”

    韓摧城道:“舊書樓在皇城中肆意妄為,隨意踐踏皇城規則,若是直接對其宣戰,想來一定會引起不少勢力的響應。”

    緊接著有人附和道:“舊書樓簡直猖獗不堪!若是不滅,只怕他們都認為自己在皇城為尊了!”

    “是啊!舊書樓行事早已經觸犯眾怒!”

    “……”

    任孤峰看向方天策,道:“方崖主的意思呢?”

    “咔嚓!”

    方天策手中的杯盞頓時碎裂,旋即沉聲道:“當立即發兵鎮壓舊書樓!”

    “對!”

    “發兵舊書樓!”

    “……”

    任孤峰朗聲道:“好!諸位暫且先回,發兵之事我會同方崖主商討,舊書樓必須付出代價!”

    眾人微微躬身,而後紛紛離開。

    ……

    皇城中。

    人心惶惶。

    “懸王殿、帝落崖和舊書樓之間的爭端,之後會有什麼動作?”

    “不過,在這場爭端中似乎少了什麼。”

    “皇室呢?皇室沒有參與?”

    “……”

    皇城眾人議論紛紛。

    “嗡嗡!”

    突然,自懸王殿和帝落崖中爆發出了巨大的音爆聲。

    而後有著璀璨的金光大字出現。

    懸王殿聯同帝落崖昭告天下舊書樓四大罪名:

    “舊書樓殘忍無道,黨同伐異,無視皇室威嚴,此其罪一也!”

    “舊書樓行事狂悖,引起眾怒。其門下弟子李源曾斬殺懸王殿、韓家等諸多勢力之人;蘇璃兒更是誅殺韓家長輩韓青山,此其罪二也!”

    “舊書樓仗勢欺人,偏袒弟子,全然不將各大勢力放在眼中,此其罪三也!”

    “……”

    “自今日起,以懸王殿和帝落崖為首,對舊書樓宣戰!並且,在此誠邀各方世家匯聚舊書樓,決斷舊書樓之生死!”

    此訊息一出,皇城瞬間沸騰。

    眾人神色滯鈍。

    這場風雲,終歸還是到了。

    ……

    對此,舊書樓自然也收到了訊息。

    傅東流有些不安。

    他在想,若是真的開戰,他們舊書樓這些弟子該何去何從?

    舊書樓深處。

    傅東流和舊書樓副院長周玉甫來到了樓書陽的住處。

    樓書陽心湖平靜,像往常一樣擺弄著他的花。

    周玉甫長身一揖,拱手道:“樓老,懸王殿和帝落崖對書樓宣戰一事,您看書樓應當作何處理?”

    這種事情關乎舊書樓的存亡,周玉甫不敢擅做主張。

    樓書陽淡淡道:“你覺得呢?”

    周玉甫道:“自然迎戰。”

    樓書陽笑道:“那麼緊張幹嘛?放輕鬆,書樓事務一切照舊,就好像那宣戰之事從未發生過一樣。”

    周玉甫猶豫道:“可是,”

    樓書陽擺手道:“放心,這件事情,會有人去處理的。你們回去吧。”

    傅東流和周玉甫無奈嘆息,而後行禮離開。

    樓書陽道:“對了,”

    周玉甫停步道:“樓老還有事?”

    樓書陽道:“你找人再給我收拾出一間屋子來。”

    周玉甫疑惑道:“這是為何?”

    樓書陽道:“不久後有貴客前來。”

    周玉甫一頭霧水,依言照做。

    ……

    彼時。

    懸王殿。

    灰袍老者(藺邯)在田間忙碌,種植菜蔬。

    藺邯,懸王殿第九殿主。

    以藺邯的資歷,即便是大殿主任孤峰都得尊稱一聲‘藺老’。

    忽然,藺邯淡淡道:“來了?”

    在距離這方田地不遠處,任孤峰閃現而出,躬身道:“藺老。”

    良久後,藺邯走出田地,邀請任孤峰坐下商談。

    任孤峰道:“藺老,仇書徹斬殺方修之事,”

    任孤峰話音一頓,似是在等待著藺老繼續說下去。

    仇書徹乃是藺邯的弟子。

    唯一的弟子。

    而於此時,藺邯慢悠悠地自懷中取出一枚金令。

    金令上刻畫着一個‘九’字。

    這金令赫然便是第九殿主身份的象徵。

    藺邯將金令推到任孤峰的面前,淡笑道:“這個東西還給你。”

    任孤峰眉頭微皺:“藺老,您這是何意?”

    藺邯笑道:“我該走了。”

    任孤峰道:“藺老,您這是何苦呢?第九殿不能沒有你,懸王殿也不能沒有你。”

    任孤峰並未妄自菲薄,他心中清楚,懸王殿可以沒有他這個大殿主,但是絕對不能沒有藺老。

    藺邯緩緩道:“書徹是我唯一的弟子,但現在,懸王殿竟然預設帝落崖去殺他?”

    說到這裏,藺邯微微一笑,接著道:“孤峰,我真該走了。”

    任孤峰神色凝固,沉聲道:“藺老,我這麼做都是爲了懸王殿。”

    藺邯笑道:“我理解。”

    話音落下,藺邯起身緩步離開。

    剛走出沒幾步,藺邯轉身看向任孤峰,含笑道:“孤峰,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可以說,我見證了你成為懸王殿大殿主所走的每一步,但是,小時候的你,可不是這樣的。”

    說完,藺邯轉身離開。

    任孤峰看著藺老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遠方。

    而於此時,藺邯慈祥而又柔和的聲音響徹周天:“懸王殿第九殿,解散。”

    剎那間,第九殿弟子紛紛走出。

    “恭送藺老!”

    諸位弟子對著藺老離去的方向欠身抱拳。

    在這些弟子的眼中,藺老就有如神祗一般的存在,他們都很是尊敬。

    這種尊敬,並非是因為輩分,而是氣節。

    在整個懸王殿中,唯有第九殿還有儲存著曾經的那種風尚。

    可如今,懸王殿第九殿,解散了。

    很快,人去殿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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