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清早天有些陰沉，太陽一直沒出來，冷風吹的兇，清早江挽雲縮在被窩裏不肯出來，雙喜在旁邊苦口婆心的哄，最後還是端來了一碗熱乎乎的甜湯，她才肯睜開眼。

    “王妃，您這些日子越發懶了，奴婢爲了叫您嘴皮子都快磨破了。”

    “冬天嘛，外面這麼冷，我怎麼捨得離開被窩呢？”

    晚上睡前她手裏抱著暖爐，被窩裏還要放一個暖袋，夜半雙喜會回來再給她換一個更熱的暖袋，她蓋著厚絨被，睡到天亮也不會冷。

    怕就怕要起床。

    “況且今日又不是初一十五，不用進宮請安，清閒得很。”

    “王妃您這個記性真是……聽說今日是元妃娘娘的生辰，為此王爺今日都沒有去都察院當值呢。”

    “當真？”

    元妃娘娘仙逝多年，周嘉玉還一直在給她過生辰嗎？

    “應當是的，我聽雲雪院伺候王爺的姐姐說的，王爺每年今日都要親自下廚煮壽麪送到元妃娘娘的牌位前，今日一早便去了，祠堂門關著，不準人打擾，已一個多時辰沒有動靜了。”

    “讓他靜靜待著吧，今日他需要安靜。”

    想來最思念元妃的便是周嘉玉，孃親誕辰，他自然是滿懷思念，心裏難過著。

    只是大蕭有舊制，不讓在家中私設祠堂供奉牌位，尤其是已出嫁的女子，更是大忌，她來王府也有幾月了，竟也不知王府內有處祠堂。

    不過倒也符合周嘉玉的行事作風。

    這麼想著，江挽雲卻是再也睡不著了，便趴在床上構思自己的話本劇情，雙喜一面替她研墨，一面看她寫書，看的面紅耳赤也習慣了，只羞澀一笑。

    晚飯時煙霞閣的廚子做了江挽雲愛吃的咕咾肉，江挽雲吃的不亦樂乎，嘴上還不閒著和雙喜講自己新寫的劇情。

    “我這次寫的這個男主，也算是朝堂上翻手爲雲覆手為雨的人物，女主就定太傅家的溫婉大小姐，來個強制愛怎麼樣？”

    雙喜不懂她的意思，附和著連連點頭。

    “王妃，雲墨來了。”

    江挽雲一轉頭，雲墨就從清映身後走進了屋。

    “雲墨來了，可是王爺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王妃，您去勸勸王爺吧，王爺已一整日沒有出過祠堂了。”

    王爺不讓任何人打擾，他亦不敢貿然進去，只得來尋求江挽雲幫忙。

    “這個……王爺他能聽我的勸嗎？”

    她本意是覺得，周嘉玉思念母親，讓他一人待一會兒或許會更好些，沒必要一定要將他勸出來。

    “王爺心裏最看重王妃，必定也是最聽王妃話的，還請王妃拿個主意出來。”

    雲墨自小跟著周嘉玉，陪著他的時間最長，想來是最瞭解他的。

    “罷了，你先派人去準備晚膳送到祠堂門口，我隨後就來。”

    雲墨下去準備了，江挽雲則淡定的又吃了幾口肉。

    “王妃快想想辦法吧。”

    “不急。”江挽雲放下筷子，“雙喜你去準備些麪粉來。”

    雲墨將晚膳放在門口，不敢敲門，只輕聲提醒周嘉玉飯在門口，祠堂內靜悄悄的，也沒有點上蠟燭，什麼也看不清。

    雲墨等了好一會兒，江挽雲才姍姍來遲，她懷裏抱著一個極大的盤子，盤子上是個圓圓大大的類似饅頭的東西。

    “王妃您這是……”

    “你們都先下去吧。”

    江挽雲將祠堂外的人都驅散，門口恢復安靜，她伸手小心的敲了敲門。

    “我可以進來嗎？”

    門裏沒有聲音，想來沒有拒絕就是默許了，江挽雲將東西放在門口，小心翼翼的推開門。

    祠堂裡又黑又靜，憑藉窗外微弱的月光，江挽雲看到跪在蒲團上的周嘉玉。

    祠堂上只供奉這三個牌位，一是去世的元妃，另外兩個不得而知，作為周嘉玉的王妃，她好像從來沒有來到這個祠堂祭拜過元妃。

    於是跪在周嘉玉旁邊磕了三個頭。

    周嘉玉不起身，她也不起身，跪在他旁邊轉頭看他的臉。

    “哭了？”

    夜色下實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覺得好像是有什麼晶瑩的東西落下去了，多半應該是眼淚。

    “哭就哭了嘛，又不是很丟人的事，大家都有權利思念媽媽。”江挽雲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我陪你一起思念。”

    她也好久都沒有見到媽媽了，心裏思念，不知道身在現代媽媽是否能接受她的死訊。

    忙於工作多年，她都沒有正兒八經的陪媽媽過一次生日。

    思及此，江挽雲眼眶一熱，眼淚險些落下來。

    她急忙收住情緒，明明是來勸人的，險些將自己帶進溝裡。

    “起來，你不要跪著。”

    地上涼，她的膝蓋又沒有蒲團墊著，跪久了只怕會受傷。

    “不行，我要陪你跪。”

    周嘉玉無可奈何的站起身，將她抱到蒲團上坐著。

    “我跪，你坐著陪我。”

    江挽雲抱腿坐著，周嘉玉在她旁邊跪下來。

    “對了，今天是元妃娘娘的生辰，我準備了一樣生辰一定要吃的東西。”

    江挽雲起身，小跑著去門口拿蛋糕。

    她在門外將蠟燭點燃插上，端著蛋糕走進祠堂，放在周嘉玉面前的地上。

    “這是什麼？”

    見所未見。

    “它叫蛋糕，生日的時候就是要吃它纔會有福氣。”

    製作條件太簡陋了，她大體制作了一個蛋糕胚，奶油什麼的實在弄不來，就抹了點自制果醬和水果糖霜，這個季節也就只有橘子，蛋糕上擺了好些橘瓣兒，中間插著一根蠟燭，燭火搖曳，透過它能看到周嘉玉微紅的眼眶。

    周嘉玉實沒有見過這個東西，只覺得又醜又新奇。

    “發明它的人認為在生辰這一日，是人靈魂最脆弱的一天，必須要在這日送蛋糕，過生辰的人才可以抵擋惡魔的侵蝕。今日我將蛋糕送給你，你吹滅蠟燭，元妃娘娘就可以在天上感受到你對她的思念了。”

    人可以傷於過去，但不可以沉湎於過去。

    相信周嘉玉比她更懂這個道理。

    窗外夜空明亮，想是今日風大的緣故，將雲層都吹開了，繁星閃爍，是個難得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