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漸濃，巷子外的吵嚷聲逐漸降低。

    男人開口催促：“考慮得如何?”

    林柔遲疑了好一會，冷著臉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幫我？”

    她吃過一次虧，已經不想再摔在同一個坑裏了。

    弄死林妙清對她來說的確很有誘惑，但是誰知道這件事若是沒成功，她又需要付出什麼呢？

    男人笑了下，隔著面具，笑得有幾分輕蔑：“你還有別的選擇嗎？林二小姐？”

    “你要是不讓林妙清死，你覺得孤立無援的你，又能在東宮熬到什麼時候？”男人輕聲問道。

    若是太子記著那點仇怨，再過幾個月便弄死她，對外頭說是染了病疾去世，也不會有人多想。

    而她不過一介將軍府庶女，如今與林默海徹底撕破了臉，她的死活，又會有誰關心？

    林柔呼吸一窒，臉色僵硬無比，貼靠著牆纔沒讓自己跌坐在地，她用力咬著下唇，糾結得差點給自己咬出血來。

    “你想活下去，只有這條路了。”男人繼續誘哄，“若你一心求死，我也沒意見，泛着沒了你，我還能找別人合作，至於你……”

    他欲言又止，林柔卻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他可以再找別人，但是她沒有別的退路了。

    “我答應你。”林柔一咬牙，快速道。

    男人面具後的眸中閃爍過一抹流光，笑了下：“你果然是個聰明人。”

    將軍府內。

    林默海自覺虧欠了林妙清許多，看著她的目光都柔情似水，將林妙清看得神情僵硬。

    他這幅樣子，說實在的，多少有點唬人了。

    “這麼多年，爹確實是忽視了你的感受，以前你也受了不少委屈，藏在心裏沒說吧？”林默海看著她道，眼神複雜無比。

    在他不知不覺的時候，林妙清便被他放在了心裏最後一位，或許是這個閨女向來聽話懂事，唯一出格的，也只有強嫁鎮南王。

    這事鬧出來後，父女二人之間也生出了嫌隙。

    向來聽話乖巧的人突然叛逆，那是比一直鬧事的孩子做出錯事還要讓人難以接受的。

    以至於從那之後他看向林妙清的目光都變了一般。

    又有林柔時不時在他耳邊灌輸林妙清此舉離經叛道，不顧父母顏面之類的思想。

    林默海越想越是氣恨自己之前的不管不問，他說了許多後悔自責的話。

    聽得一旁的林妙清有些不知作何反應纔好。

    她並不是一個善於應對這種狀況的人。

    但她腦子裏忽然浮現出了從前種種，就像是原身殘存的神魂在作亂一般，引起了她的心思震盪。

    林妙清心中輕聲安撫：你想說的我都會替你轉達，別再鬧我了。

    不過一會，那種從心口處傳來的難受感覺纔算逝去，就像是原主也在等著她的後話一般。

    “爹，這麼多年來，您對林柔的關心遠遠超過於我，我曾經也很想爭，很想搶，但我不知如何做纔好。”

    怕做得太過惹他生氣，又擔憂自己的舉動讓林柔瞧了，影響二人姐妹之情。

    可是他們好像從來不會有這種顧慮一般。

    林默海的偏愛向來堂堂正正，林柔也能因著撒嬌賣慘獲得更多的關注。

    “我委屈過，也怨過，甚至一度想過要離家出走，想這樣或許一切都會好轉，你們也會多注意我一點。”

    但是她沒有。

    林默海聞言，神情動容，蠕動了一下唇瓣，卻是什麼都沒說。

    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道歉或是彌補似乎都太遲了。

    “一切都過去了，至於您想對林柔怎樣，我也管不著，至於那些抱歉的話，也不用再說了。”林妙清勾唇笑笑：“都沒意義了。”

    “女兒只願日後您與孃親身體健康順遂，長命百歲。”

    她說完便準備離開，林默海追了兩步，她頓住腳步，回頭看向他。

    清澈見底的目光看得男人忽然有些自慚形穢。

    他伸出去想抓她的手無力地握了下空氣，扯著嘴角尬笑道：“你還沒和你娘告別呢，這就要走了？不留下來用晚膳嗎？”

    林默海也不是個善於言辭之人，說了兩句後便沉默下來，看向她的眼睛裏泛着幾分希冀。

    “不用了，孃親已睡下，就不叨擾她了，您也止步吧，別送了。”

    她說完，梨花也從遠處走了過來，主僕二人對視一眼，便快速離去。

    林默海站在原地瞧著她的背影，只覺得她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

    曾經的畏縮全然不見，此刻的氣勢倒是有了幾分低調內斂之意。

    林妙清上了馬車，卻忽的聽見有人喚了一聲二小姐。

    她閉上眼，沒理會。

    林府門前，歸來的林柔看著那輛馬車遠去，手裏的帕子都差點被絞碎。

    直到馬車消失在街頭，她才咬著牙走了進去。

    只要她溫溫順順地道歉，然後哭上一回博取同情，就不信沒了林妙清在旁做攪屎棍後，父親還會為難她！

    她算盤打得極好，面上帶著幾分難受，心裏卻在歡呼雀躍，腳步輕快地走到了書房前。

    然而還未進去，便被守在門口的家丁給攔住了。

    “二小姐請回吧，老爺特意吩咐過了，他暫時不想見到你。”

    “請您體諒一下，別讓小的難做。”

    林柔瞪大了眼睛，不敢置通道：“你們算什麼東西，也敢攔我的路？都給我滾開！小心我去爹爹面前告你們的狀！”

    她在下人面前向來都是囂張跋扈的，一點樣子都不想裝。

    這兩人見過她的厲害，聞言心中有了些鬆動。

    以往老爺最為疼愛這個二小姐，就算是鬧了彆扭，也只需一會便被哄好。

    若是他們真硬攔著，日後兩人和好，睚眥必報的二小姐可不會放過他們。

    就在他們準備半推半就將人放進去時，書房的門被林默海從裡面推開。

    作勢要硬闖的林柔瞬間收拾了一下衣襬，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語氣激動：“爹爹！您可算是願意見我了。”

    她像是沒看見林默海陰沉的臉色一般，掐了一把自己，淚珠子滾滾落下：“爹爹我知道自己錯了，不該口不擇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