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苑苑偏頭看向池原被歲月打磨得硬朗的臉。

    實在沒法將這人與記憶中細皮嫩肉的小孩當做是同一人。

    她抿了下唇，在忽然說清楚的那一瞬間，心裏頭多的是驚訝與不敢置信。

    彷彿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令人無法輕易相信不說，還總覺得很快便會被人叫醒。

    可並沒有。

    池原就坐在她身邊，俊朗的臉在火光下顯得晦暗不明，卻給予了她極強的安全感。

    她大病初癒，此刻被篝火燒得渾身暖洋洋的，幾乎是閉上眼瞬間就能入眠的程度。

    可她想跟這人說會話。

    而池原看起來淡定，實際上在說開以後，渾身上下都充斥著拘束與緊張。

    時不時還要趁著她的注意力在別的地方時，偷瞄看她一眼，偏偏還要裝作無所謂的模樣。

    溫苑苑察覺出了他這種反差感，心情說不上是好還是壞，但看向他時，卻感覺渾身都冒著暖意。

    或許是高興的吧。

    “你之前見到我的第一眼，是不是就認出我來了？”溫苑苑伸手抓著一根樹杈在篝火裡晃了晃。

    她將語氣盡量弄得平靜祥和，看向他的目光之中也透著幾分笑意。

    偏頭想與他對視，池原的注意力卻是一直落在篝火之中，深邃的黑眸之中彷彿燃燒著兩簇小小的火焰。

    溫苑苑清了下嗓子，“是便是，不是便不是，這麼簡單的問題很難回答嗎？”

    她這語氣聽起來像是有些動了肝火。

    池原並不想惹她生氣，忙道：“我並非是不想與你說話，只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讓你高興。”

    他的語氣很是認真，有一種非常明顯的苦惱與煩躁。

    似乎之前便爲了這件事絞盡腦汁過一般。

    溫苑苑楞了下，隨後嘴角便忍不住往上揚，她好笑道：“若是你一輩子都想不到自己該說什麼，那豈不是一輩子都不跟我交流？”

    怎麼會有這麼呆的人呢？

    在山寨裡的時候不是挺精明的一人嗎？

    難不成是那山上有什麼吃了對腦子好的東西，他一下山之後斷了那玩意，腦子便故態復萌？

    溫苑苑還在這胡思亂想，對面人已紅著臉搖頭：“不會的，我每天都在想，早晚能想到的，若是實在想不到，我便去問其他人。”

    他語氣真摯，表情也很是誠懇，聽起來便格外的令人心動。

    有了以前的事作前提，溫苑苑現在看他那叫一個順眼，聽他這般說話都覺得有意思極了。

    她勾著嘴角笑了笑：“其實不用想那麼多，你要是願意與我講話，隨意講些什麼，我都願意陪你。”

    這話裡的暗示意味過於濃郁，饒是池原這般的腦子也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他像是不敢置信，回頭看向了溫苑苑，正好對視上一雙含笑的眸子。

    溫苑苑單手撐著臉看他，“你這是什麼眼神，覺得委屈你了？”

    池原搖頭又點頭，像是腦子都開始錯亂了，就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盯著她看，想看出她這話是否有幾分玩笑在裡頭。

    可溫苑苑笑得過於溫柔了一些，雖是在說著調侃的話，但他卻感覺不出她的戲謔味。

    或許，她嘴裏說的都是真的，她是在給自己機會。

    靠近她，與她在一起的機會。

    “嘭嘭嘭——”

    在只有柴火燃燒的安靜夜裏，他聽見了自己過分劇烈的心跳聲，一聲響過一聲，聽得人的腦袋都快要炸開了。

    可他還是覺得難受，格外的難受。

    “啪嗒——”

    眼眶之中似有什麼東西不受控制一般下墜，模糊的視野之中，他看見對面的姑娘坐直了身體，一雙眼因錯愕瞪得極大。

    雖是受到驚嚇的模樣，卻有一種別樣的可愛勁頭。

    他想抬手去碰觸她，手剛伸到空中，便被溫苑苑一把用力抓住，溫苑苑的聲音明明就在面前響起，他卻覺得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

    “你沒事吧？怎麼還能哭呢？”溫苑苑的語氣很是不解，似是因從未遇見過的特殊情況而苦惱。

    她也沒說什麼刺激人的話，這人未免太過脆弱了一點吧？

    池原張了張嘴，很想解釋，可開口便是哽咽，他羞得臉都紅了，所幸有篝火作為藉口，他此刻的臉紅便不被當回事。

    “別哭了，要是讓別人瞧見，還要以為是我在欺負你呢。”溫苑苑哭笑不得。

    她抬手，用大拇指輕輕擦拭他臉上的淚，近距離看著這張臉，依稀還是能看出小時候的影子的。

    二人呼吸交纏之中，她輕輕笑了下，迎來男人一個不解的目光，有什麼好笑的嗎？

    “你知道你現在這樣像什麼嗎？”溫苑苑收回了手，語氣中滿是調侃意味。

    明知曉她嘴裏肯定說不出什麼好話，但池原還是忍不住好奇：“像什麼？”

    他微微垂下眸看她，表情極認真。

    溫苑苑有那麼瞬間覺得自己不該開玩笑，但她也沒忍住：“像個被惡霸強娶回家的良家婦女。”

    池原：“……”

    他眨巴了下眼，淚水滴答往下掉。

    “你怎麼這麼能哭呀？真的像個小姑娘似的，我都沒你能哭。”溫苑苑擰起眉，好笑詢問。

    池原轉過腦袋不願再看她，甕聲甕氣道：“我平常不這樣的，今日或許是受了刺激，纔會不自覺地掉眼淚，待會就好了。”

    前提是這人別再說什麼能引發他情緒波動的話了。

    溫苑苑：“哦~”

    她拖長了語調，明顯是不太相信他的話的。

    池原哼了一聲作迴應。

    夜深，寒風凜冽。

    溫苑苑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抱緊了手臂，輕聲道：“你當初怎麼不跟我說呢？害我那會發了好大一通氣，還摔碎了不少寶貝。”

    她光是想想，都覺得心疼。

    池原沉默了一會，“你那會都失憶了。”

    就算他說出之前的事，她也不會相信，只會覺得這人是將自己當做替身，然後作妖得更為厲害了。

    被說中的溫苑苑摸了摸鼻子，一時半會都不好意思再開口說什麼。

    池原：“就算那時沒摔壞，我們也帶不走，說起來也是不虧的，還聽了好多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