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柔嫩的臉像是碰到了渾身是刺的荊棘，剮蹭得他難受至極，偏頭躲開那觸感。

    他抬眸便看見這戴面具的怪人伸手舔了下手指。

    這舉動驚得他眼淚都忘了流，直愣愣的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直到手上傳來劇痛。

    “啊——”

    池原鑽心的疼，就在他以為自己快死了時，男人忽然後退，放過了他。

    一道清凌凌的聲音破空響起：“你們是畜生嗎？這般大的小孩也下得去手？”

    池原疼得整個人蜷縮成一團，他的眼睫被淚與汗打溼，黏糊糊的粘在一塊，什麼都看得很模糊。

    只能瞧見一道不比自己高的身影擋在了自己身前，明明也是個漂亮娃娃，氣勢卻極強。

    她手腕處纏繞著一條青綠的小蛇，直立起身子，吐著蛇信看向那戴面具的人。

    “你這女娃娃好大的口氣，知曉我們是誰嗎？”男人似對她心有忌憚，但語氣卻極惡劣。

    小姑娘很是耿直地搖頭，髮梢上吊著的鈴鐺叮噹作響，清脆的聲音在很多年以後成了池原的執念。

    “我管你是誰，這人我要了，你若是敢再對他做什麼，小心我不客氣！”

    她語氣比那男人還要囂張，彷彿這上天入地，就沒有她會懼怕的事。

    面具男陰沉著眼沒動，手在往袖子裡伸，還沒搜出什麼東西，頭頂忽然傳來一陣輕響。

    他是個練家子，動作非常迅速地往旁躲，卻根本來不及！

    密密麻麻的蠱蟲從天而降，落了他一腦袋，不遠處想來幫他的同夥也遇上了襲擊。

    而這還不夠，小姑娘抬手拿起一支竹子做的笛子吹動，聲音很難聽但效果極好。

    這一群匪徒瞬間招架不住。

    “妖女！你是苗疆妖女！”面具男厲聲尖叫，面具都在掙扎間掉落在地，露出一張猙獰恐怖的面容。

    他一邊的面板都被燒成了肉粉色，看著格外詭異，而另外半邊臉也沒有多好。

    從眉骨到嘴角的位置有一道極深的刀疤，是能嚇得小兒夜啼的臉。

    可小姑娘卻只是皺了下眉，還在池原張大嘴時捂住他即將脫口的尖叫。

    “閉嘴，你要是敢大呼小叫，當心我把你留在這跟他們作伴。”小姑娘冷著眉眼嚇唬他道。

    池原點頭拉開她的手，哽咽道：“姐姐我爹爹和孃親還在前面，你這麼厲害能不能也幫幫他們？”

    “他們死了。”小姑娘道。

    池原愣住，像是沒理解她的意思，一雙黑靈靈的眼睛哭得紅腫，鼻尖也是紅的，整個人呆得很是可憐。

    “就是去了很遙遠的地方，不要你了。”小姑娘換了個淺顯易懂的解釋。

    池原的眼淚瞬間又蓄積起來，砸在地上，像是斷線的珍珠，一顆接著一顆下垂。

    “你騙人！他們怎麼會不要我！”池原哭著往回跑，但只看見一攤血，他爹孃人都瞧不見了。

    池原哭了很久很久，眼睛都快哭瞎時被站在後頭的小姑娘拉起了手，“你要是沒地方去，那便跟我回去吧。”

    池原沒說話，被她拉扯得像個木偶，愣愣的，表情變化都沒有了。

    “寨主很喜歡你這麼大的小孩，肯定會收留你的。”

    她放低了聲音說話，像是誘哄一般，可那時的池原心如死灰，根本沒注意她的話。

    爹孃不見了，他該怎麼辦呢？

    在他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小姑娘將他帶回了寨子，四處都是打量他的人，他卻毫無知覺。

    “苑苑又帶人回來啦？”

    “這孩子看著怎麼傻乎乎的，該不會是撞壞腦子了吧？”

    “寨主在前頭等著你呢，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你可要小心一點，當心被訓！”

    小姑娘似乎很得人喜歡，進寨子後一路上都有人與她說話，而她也像個小大人一般迴應。

    池原被她帶著去了所謂寨主的家裏，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這會兒倒是有了害怕的人。

    她壓低聲音道：“你待會便在這好好待著，我不叫你便別亂動，聽見了嗎？”

    池原沒說話，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她，像個小傻子一樣。

    “算了，你就站在這別動，千萬別到處亂摸亂逛，知道了嗎？”

    然而無論她說什麼，池原都不會迴應，只睜大眼睛盯著她看。

    這讓小姑娘心裏也覺得怪怪的，他不會真的是個小傻子吧？

    但屋子裏又傳出了溫秋催促的聲音，她也不好再過多耽擱時間，匆匆交代一遍後就離開。

    池原如她所說那般，當真安安靜靜地待在原地不動，就坐在門檻邊上，雙手撐著臉看不遠處缸裡的魚。

    不知過去多久，裏間的門被開啟，小姑娘身後跟著個面容嚴肅的女人一起走了出來。

    女人嚴厲的目光探究地落在他身上，只看了幾眼便收回了目光，半點不給面子道：“你怎麼什麼都往寨子裡撿？”

    她那嫌棄的眼神，彷彿是在看垃圾。

    小姑娘面色有些微妙，看了池原一眼，輕聲道：“我感覺他還是有些潛力的，嬢嬢就留下他吧，我可以照顧他的！”

    她抿了下嘴角，露出兩個小梨渦，瞧著單純又可愛，“保證不會影響到別人，我之前自己照顧自己也沒問題，照顧他肯定也順手拈來。”

    她說這話時還一直用眼神示意他，然而池原像是完全接收不到訊號，就只會睜大一雙眼睛看著她們。

    小姑娘一時間被他看得失語，實在找不到別的藉口了。

    所幸溫秋並沒有再糾結這件事，淡淡點頭首肯了她的決定：“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便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

    “你這孩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我也希望你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時候不早，先回去吧。”

    小姑娘聞言，臉上笑容深了幾分，與她又說了幾句話之後，便帶著池原回了自己的住處。

    說是住處，不過是個簡陋的用木頭搭建的茅草屋，只是看著便覺得抵擋不住風霜。

    或許這兒的風雨再大一點，便會倒塌。

    池原站在門口不願進去，青白的臉上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