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後天氣似乎格外的冷，昨天才剛剛下過一場雪，室外的空氣很清新，雪景也很美，而席厲爵和時錦卻完全沒有心情欣賞。

    到達醫院後，席厲爵一眼就看到了守在門口的席梧辛。或許是知道自己理虧，怕捱揍，席梧辛始終和席厲爵保持著兩三步的距離，低聲解釋著情況。

    “好像是因為腦溢血的問題，我們昨晚過去吃飯的時候還好好的，我是真的以為爺爺已經知道那件事，誰知道今天一早七點多鐘，照顧爺爺的王叔纔打來電話，說是爺爺暈倒在房間裡，已經送醫院了，我和我爸也沒見著人呢。”

    現在是十點，已經兩個多小時，還是生死未卜。席厲爵的心懸在半截，直接繞到醫生辦公室去。

    本打算問話，卻正好撞見席望棟出來。

    席望棟臉上沒什麼表情，看到席厲爵後，拉著他走到樓梯間，轉述了些重要內容。

    “是摔倒的，腦溢血，情況不好，能不能挺過去就得看術後二十四小時。你現在擔心也沒用，先回去吧，我和小辛守今晚，明天你再過來替我們。”

    能夠雲淡風輕的說出這樣的話，席厲爵無法想象席望棟究竟是怎麼想的。自己的父親命在旦夕，他竟然可以冷靜到這樣的地步。

    或許是因為之前父親去世的情緒還沒有完全消化掉，席厲爵直接伸手把席望棟推到牆邊，開口質問。

    “他是你爸，你就那麼盼著他出事嗎？股份的事就那麼着急要去和他商量嗎？為什麼不提前通知我！”

    人的情緒總是可以相互感染的，席望棟此刻也耐不住脾氣，直接開口質問。

    “什麼叫我盼著他出事？我只是在做我該做的事！百分之十五的股權還在你爸名下，多少位董事盯著呢，我這個席家人難道不應該儘快得出一個結論麼？我昨晚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老爺子什麼事都沒有，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摔倒的還不知道呢，你在這叫囂是不是早了點？”

    在席厲爵眼中，席望棟一直是那個最自私的叔叔，資質平庸的二叔三叔早早就被擠走，無緣商圈，唯獨他席望棟掌管著席家名下十來家子公司。

    席望棟和席爺爺一向不和，原因就是席爺爺做事一向求穩，而席望棟總是以富貴險中求為標準，總是做些冒險的事情。

    因為席望棟的冒進，席氏明裏暗裏賠進去多少錢已經根本算不過來了。

    席厲爵的記憶中，席望棟在爺爺查出腸癌後就很少再露面，只有過年的時候纔會出現在家裏幾個小時。而公司有董事會或者其他重要會議的時候，他絕對一次不落。

    “我叫囂？我就是看不慣你這幅虛偽的嘴臉！爺爺之前腸癌的住院的時候你來看過幾次？你明知道他喜歡有根的花，偏偏送那些華而不實的花束，在床頭泡幾天就死了。是不是在你眼裏我們都是那些鮮切花，需要的時候剪掉幾朵送給別人，放幾天沒用了就直接扔進垃圾桶！”

    “不然呢？你還想讓我陪你一起哭，還是咱們扔下家裏的生意不做了，就在這陪著老爺子？父母又怎麼了，父母就像是一個容器，人只要成年了成家了，就和原來的家庭沒什麼關聯在，過年過節回去看看還不夠嗎？非得要一起生活，等著他指手畫腳，無休止的製造家庭矛盾嗎？”

    原來，有些人所渴望的生活，是另一些人的避之不及。

    時錦做夢都想有一個完整的熱鬧的家庭，而偏偏有人討厭它。

    站在一旁的時錦也忍不下去，走上前開口解釋道。

    “或許你說得對，父母就是容器，可請你記好了，你現在就是被拋棄的容器，你的兒子已經成年，馬上就要離你遠去了。席梧辛，聽說你好像和時汐私下見過麵，還跟時家簽了一個高價單呢。要不是喜歡時汐，怎麼會這樣做？四叔，你辛辛苦苦賺到的錢，卻被你兒子給稀裏糊塗花出去了呢。”

    十幾層高的樓梯間安靜得很，甚至帶著微微的回聲，時錦的聲音就像是帶著蠱惑人心的意味，席望棟直接離開樓梯間去找席梧辛，而時錦則是拉住席厲爵的手，看著他劇烈起伏的胸口低聲勸慰著。

    “別生氣，別因為這種人氣壞了自己。席老師，沒事的，我們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沒有必要多做解釋。”

    時錦扶著席厲爵靠在牆邊，隱約聽到走廊那邊傳來席望棟和席梧辛的爭吵，隨後及時開門按下手機上的錄音鍵。

    “你是不是傻！我要是不問財務都不知道，你小子用貴了三成的價格買時家一批料子！你實話告訴我，你和時汐是怎麼回事！”

    “爸爸爸！你別動手，我和時汐能有什麼事，那是爲了扳倒席厲爵故意設的局，想辦法讓時汐和席厲爵單獨過一晚上，再讓時錦和其他男人單獨過一晚上，這件事不就說不清楚了麼！”

    “屁話！收買人的方法多了去了，你就非得花高價買點用不著的料子？你今天不說實話，這事沒完！”

    兩人這邊吵得正凶，驚動了查房的護士，被嚴厲制止。

    世界終於安靜下來，時錦直接把錄音發給馬致遠，順便附贈訊息。

    “席梧辛坑席老師的證據。另外還有件事，席爺爺在重症病房，能不能挺過去得看接下來二十四個小時，席老師現在狀態完全不對，根本不和我說話。”

    正在惜時的馬致遠看到這個訊息，也是一驚，足足過了半分鐘纔回復。

    “我哥是從小跟著席爺爺長大的，和他的感情可比跟他爸爸還深，老爺子要是真挺不過去，他大概真的會難過好一陣子。他這個人更適合獨處，有些時候需要自己慢慢消化情緒，你越是打擾，他心裏越亂。我就不過去添亂了，你幫我看好他。”

    時錦按下手機電源鍵，輕輕握住席厲爵的手，任由席厲爵拉著她回到走廊邊的長椅上坐好。

    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他只是保持著很標準的坐姿，半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