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又想：“也許荒郊野外的記號不好找，嗯，肯定是這樣的！況且下雨又會把記號沖走，”秋心搜腸挖肝，“怎生想法子住進村莊鎮店？”

    她陪笑哀求道：“於大哥，連日來風餐露宿身子吃不消，每日裏太受罪啦！咱們找村莊投宿好嗎？”

    此時金烏墜地，暮靄沉沉中黃沙千里，漫漫茫茫無邊無際。

    自薄霧夕曦中秋心遙見遠處似有幾處稀稀落落的房舍，她喜上眉梢，不禁笑著嚷道：“前面就有人家，於大哥，今晚去那裏借宿一夜吧！”

    這一笑可是發自真心，映在眾人的眼中格外美麗。

    而一聲“於大哥”也是喊的甜美無比漾人心魂，於成不忍拂她之意，遂點頭同意。

    秋心歡喜的奔了過去。

    於成目視這個軟硬不吃的纖纖背影，沒來由的嘆了口氣，喟然道：“英雄難過美人關，再想不到我堂堂雪域派蟬蛸部的當家，竟會束手無策！”

    眾人相對覷覷，一人道：“依我說您就硬來，頂不濟用繩索綁住手腳，還怕她個黃毛丫頭？”

    “她真會尋短的。”

    於成黯然了，他捨不得讓她死，鼻頭上、嘴上的傷疤仍然隱隱作痛，不由心有餘悸。

    “硬來不行那就用藥！你先生米做成熟飯，她不從也就從了，哪裏就真有三貞九烈的女子！

    縱然她真的再尋短見，一來她清白已失咱們嚐了鮮確實夠本了，二來咱們瞧的緊緊的想來不會出岔子。”

    又有一人出主意。

    這些人個個為己，紛紛搜腦刮腸的尋思孬主意，於成覺得都不妥當，說話間已來到村寨前。

    村子不大，斷斷續續的就十幾處土宅，而房屋和牆壁已七倒八歪，一派敗落頹唐景象，荒涼且不見人煙。

    秋心興興頭頭的奔躍至此，一見這般情景，滿腔的希望登時化為虛無，不由立時泄了氣。

    於成索然的朝四處望了望，惟有斜對他的一座大院落稍稍齊整。

    當下咳了一聲領頭走去。

    兩扇關閉的漆黑木門上赫然有一雙血手印，這令他們大吃一驚。

    於成抬腳踹開門，偌大的院落鴉雀無聲，靜的怕人。

    此時，天色昏黑夜風簌簌，眾人無端打個寒噤。

    於成自持膽大，又想在秋心面前顯露顯露英雄氣概，“倉啷啷”拽出佩劍率先進了院。

    院內桌、椅、櫃、櫥、鍋、碗、瓢、勺橫七豎八的散了一地，真是一片狼籍。

    正房的門洞開著，透門望去空空蕩蕩。

    於成喘了口氣，笑道：“或許這裏是遭劫了。門上的血手印是嚇唬人的，此刻沒有危險，大家不用怕。”

    隨即吩咐人收拾收拾，又拿出飯餚親自揀了些碎木生火來烤。

    不一會，房間中炊煙渺渺火苗灼灼，將於成一張醜臉映得紅通通的。

    有人湊過來，從腰間摸出一個紙包擠眉弄眼的悄悄塞到於成手中，又朝飯餚直努嘴。

    於成遲疑的朝秋心望過去，她默然不悅，獨自坐在角落裏發呆。

    於成低頭看看手中的藥包，神色也鬱郁然了，緩緩的搖了搖頭，又將藥包賽回那人腰中。

    “唉！”

    秋心無心吃飯，出神的望著突突直跳的火舌想心事，越想越煩，賭氣進了右首套間的暖閣。

    暖閣裡黑黝黝的，除一口石櫃外別無旁物。

    心裏空落落的，就像眼前的黑屋子。

    秋心蹙眉沉思，不住撫摸著光滑冰涼渾如一體的石櫃。

    “聽他們說話的口氣，似乎差事很快就要辦完，倘若真把我交給什麼派主可就糟了！”

    擔憂打心底泛上來，打著旋的擴散到四肢百骸，秋心眼裏酸酸楚楚的，卻落不下淚來。

    “二少爺，您快些來呀！若遲了……”

    一連陰了幾日的天終於放睛了，遙望碧空一色澄清萬里。

    直睡到天光大亮，蓋飛雪才意猶未足的起床，口中直喊餓了，蓋楚雁在隔壁房間內聽到，一溜煙的跑出來笑道：

    “雪兒妹妹起來了？今兒二哥哥帶你吃那個京師名吃去，什麼雲片糕、桂花糖、餳人兒、冰糖葫蘆；然後再去逛廊廟，那裏花木、首飾、玉器、書畫、磁器、竹扇、西洋玩藝……應有盡有。而且還有蟈蟈市、狗市、牲口市，狗市裏有一種沒鼻子沒眼睛的捲毛小狗叫什麼“蛤蟆狗”，聽人說是西洋狗，和小白免似的好玩著呢！”

    二人說著真就逛去，那西洋小狗果真肉乎乎雪白雪白的，蓋飛雪愛不釋手。

    只是人家小狗的眼睛鼻子被捲毛蓋著，且也不叫“蛤蟆狗”，那是蓋楚雁把“哈巴狗”聽差了。

    兩人嘻嘻哈哈互相取笑的愜意閒逛。

    接連幾日，蓋楚雁兄妹總去閒逛，還買回一大屋子的蟈蟈籠子、雕花葫蘆、各式瓷器、扇面字畫、鏤金飾品、西洋玩意兒、鑼鼓傢什兒等等的貨物是多如山積。

    蓋九霄道：“雪兒啊，別再買啦，否則回去後咱們紫檀堡要改開貨棧嘍！”

    但蓋飛雪哪裏肯從，所到之處仍是選購一空，弄得客棧掌櫃專門騰出了兩間客房，以盛她購置來的物件。

    晚間，夜沉如海月彎似鉤。

    蓋氏父女坐在院中品茗吃瓜，蓋飛雪遊興未足，眨巴著眼望著無盡的蒼穹和院中的百年梨樹，慢聲慢語吟道：“春寒入翠帷，月淡雲來去。院落半睛天，風撼梨花樹。人醉掩金鋪，閒倚鞦韆住。滿眼是相思，無說相思處。”

    吟罷還蹙起煙眉大人似的長長一嘆，正在大口大口吃西瓜的蓋楚雁“天哪！”

    噴然笑出，道：“滿眼是相思？還無說相思處？雪兒妹妹，你從哪裏聽了這樣的詞，就小大人似的唸叨？以後快別念了，惺惺作態故作愁音，讓人笑話！”

    “哼！”蓋飛雪毫不服氣，小臉一揚：“是大哥哥常唸叨的，而且每次吟完他都這麼長長一嘆，”

    她又學著嘆了一聲，

    “難道你們就不笑話他故作愁音麼？”

    “他是大人，你是孩子”，

    蓋楚雁幾口吃完西瓜，將翠綠翠綠的西瓜皮一扔，“

    所以他能你不能！說個謎你猜：望去綠油油，內有層青青，敲開花牆門，個個穿了裙。卻是什麼？怎麼，猜不著了？告訴你是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