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場車禍
溫南喬掙扎著喘息,光怪陸離的畫面不斷涌入她的夢境,黑白光影一幀一幀切換,她回到了五年前那個血肉模糊的場景。
砰地一聲。
兩輛疾馳的轎車在轉彎處猛然猛然相撞,撞擊聲劃破天空。
在千鈞一髮的那一刻,父親那隻沾染著血跡的手,顫抖著將她從副駕駛推了出去:“孩子,快跑!”
頃刻間,車子轟然自燃,火花四濺,她被突然掀起的熱浪震暈了過去。
溫南喬跑不動,那股焦糊的血腥味順著逼真的夢境,恐怖也侵入到四肢百骸。
哭天搶地的叫喊聲,警車嗡鳴的狂嘯聲。
一陣陣失重感襲來,掙扎之中,鬢角已然溼透。
她倏然起身,腦子裏混沌一片,胸口因為強烈的氣息吞吐而起伏不定,眼前氤氳著霧氣。
“爸,爸……”
半夢半醒之間。
溫南喬不由陷入魔咒一般的回憶裡。
三年前的那場車禍,兩死一傷,身為陸家司機的父親和陸叔叔不幸離世。
只有她,是那個被推出去的所謂的倖存者。
是大家眼中不該苟活的罪人。
又是人人想要成為的陸太太。
這樣矛盾又複雜的存在。
三年前,葬禮後的第三個月,她二十歲生日當天,陸之宴娶了她。
婚禮也僅僅邀請了陸家相熟的親友參加,外界幾乎無人知曉。
那枚簡約又華美的六克拉鑽戒,被他報復性地往遠處拋去:“去撿!”
戒指哐噹一聲,從玻璃上反彈到地上,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在原處翻轉了幾圈,滾到了遠處的草坪上。
她拎著裙襬小跑幾步,卑微狼狽地跪在地上四處尋找戒指,幾番尋找,剛看見那在陽光下閃著光的銀環,眼前突然出現了一雙鋥亮的皮鞋。
旋即,那隻腳毫不留情地踩在了那隻戒指上。
那可是象徵着聖潔的婚戒啊,怎麼能被這樣輕賤、糟蹋呢?
她迷茫地抬眼,剛好對上那居高臨下的帶著恨意的眼神:“還想嫁給我嗎?”
溫南喬臉色慘白,臉上的痛苦之色盡顯,她揪著陸之宴的褲腳,低低地哀求著:“陸先生……麻煩抬一下腳。”
她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但是對於大家而言,幾乎就是預設。
陸之宴卻毫無憐惜之情,巋然不動。
眼見著那隻腳卻越踩越重,她無助地抽回手,婚紗太累贅,她起身一不小心被裙襬絆倒,額頭租不及防磕碰在了一邊的石樁上。
溫南喬捂著頭,盡力壓制著喊聲:“疼,疼……”
看到妻子受傷,陸之宴卻不為所動,聲音冷冽如千年寒冰:“疼嗎,因你而死的人更疼!”
他覺得夠了,才緩緩鬆開腳,臉上一片漠然,抬腳往禮堂走去。
溫南喬捂著頭,不知道額頭的傷勢怎樣了,只是那一瞬間頭腦發懵,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所幸的是,手上並沒有血,額頭應該只是青紫了吧。
她唇線緊抿,豆大的眼淚滴落在草坪上,又不得不忍住,沉寂了幾秒,她緩慢地撿起了地上的戒指,朝禮堂走去。
整整三年,她除了必要的工作,幾乎都是過著兩點一線的生活,墓地和陸家。
祭拜陸振霆,回陸家被陸之宴折磨。
報復有千萬種方式,她不明白陸之宴為什麼要不顧眾人反對,娶家世背景和他千差萬別的自己。
還是在剛滿法定結婚年齡的時候,這樣倉促又急不可耐,彷彿結婚這件事背後另有隱情似的。
時至今日,連她自己都被那樣離譜的話蠱惑了。
她是罪人,活著就是為那場車禍贖罪的。
興許是陸之宴已經摺磨夠了,疲了,倦了,對她的折磨也少了。
這些年兩人也僅僅是長久地冷戰、心裏折磨,對外,還是保持著相敬如賓的夫妻關係。
溫南喬陷入痛苦又綿長的回憶中去,直到門被敲響,馮媽遞上來一份從醫院寄來的檔案。
溫南喬小心翼翼地問道:“陸先生不知道吧?”
馮媽慈愛地點點頭:“夫人放心吧,陸先生不知道,你現在還有低燒,醫生開了幾服藥不要忘記吃。”
她說完便心領神會地推出去,輕輕帶上門。
溫南喬的手放在小腹上,有些猶豫,她很擔心這些口服藥會對寶寶產生影響,改天還是要去問問專業醫生會比較穩妥一些。
頭還是昏昏沉沉,不知道是生病帶來的副作用,還是因為懷孕產生的影響。
她虛弱地拆開了那份信函,裡面工整地放著兩張紙,是醫院寄來的驗孕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