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舅舅愣了一下，這纔想起來今天是姐夫的祭日。

    對於自己的這個姐夫，林舅舅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

    只記得六孃的爹是個從京城來的讀書人，長了一副好皮囊，說話文鄒鄒的，把自己一貫心高氣傲的姐姐迷得神魂顛倒，什麼也不要都要嫁給他。

    不過事實證明，姐姐的選擇並沒有錯。姐姐在世的時候，林舅舅沒見過哪個男人有姐夫那麼寵妻子，姐姐因為生六娘過世後，姐夫也因為憂思成疾沒幾年就病逝了。

    林舅舅有些愣神，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過了一會兒才道，“好，好，你嫁了人，是該去你爹墳前上柱香，我下午和你一道去，也給姐姐說一聲，告訴她你已經嫁了人，讓她在底下放心……”

    “你們先坐，家裏沒什麼好東西，我去村裏殺只雞來招待你們。”林舅舅喊來大兒子先來招呼林六娘三人。

    林舅舅出門後，林大柱看著林六娘有些猶豫地開口，“姐，你這些日子過得好不好？”

    兩個堂弟其實算起來都是林六娘照顧大的，有脾氣暴躁的林舅母做對比，他們對於這個溫柔的姐姐十分有感情。

    當初林舅母也是知道，如果兩個兒子知道自己打算賣掉林六娘，肯定不同意，才偷偷把林六娘騙出了家門，帶到集市上賣掉。

    後來回到家，只說林六娘走丟了。

    不過這件事到底也沒瞞得住，在一次林舅舅和林舅母吵架時，林大柱和林二柱知道了這件事。

    得知此事後，林二柱還和母親大吵了一架。

    “我現在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林六娘笑了笑，或許在她心底深處，她對舅母是有些怨的，怨自己每日起早貪黑，辛苦勞作，她卻還是無情地賣掉了自己。

    不過林六娘把林舅母和其他人分得很開，對於兩個堂弟是沒有怨的。

    再說隨著在周家的日子越過越好，林六娘心裏早就看開了，舅母原來就不喜歡她，她有何須對舅母抱有什麼期待呢？

    現在舅母對她來說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罷了。

    “那就好。”林大柱看著旁邊的周鶴川，有些欲言又止。

    他想問為什麼林六娘會嫁給一個雙腿不能行走的人，嫁給這樣一個人林六娘是否過得幸福。

    想了想，林大柱還是把這些話憋了回去。

    大姐是被賣掉的，她對自己的婚事也沒有選擇。

    如今看周鶴川相貌堂堂，舉止也溫和，最重要的是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大姐身上，看著大姐的目光十分溫柔，大概也是真心喜歡大姐吧。

    “舅母呢？二柱呢？”林六娘注意到他們進來這麼久，家裏似乎只有林舅舅和林大柱，有些奇怪地問道。

    “娘最近和爹吵了架，回孃家去住了。”

    林大柱沒有說的是，自從林六娘被賣掉後，爹和娘沒少為這件事情吵架。

    這一次也是因為林舅舅和林舅母吵架，所以林舅母一氣之下回了孃家。

    林舅母的孃家就在小港村，林舅母脾氣暴躁，因為吵架回孃家的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加上兩個兒子也覺得林舅母做的這件事情太過分，所以也沒有像之前一樣攔著。

    “二柱現在跟村裏的一個先生在念書。”林大柱提起弟弟，臉上浮現出驕傲之色，“這位先生是個老童生了，眼光高得很，不知怎的看上咱家二弟，把他收做了學生呢。二弟一向聰明，就指望著他能讀個什麼名堂出來，將來考個童生，就不用像爹那麼辛苦了。”

    “大表哥。”正說話著，突然一個十一二歲的女子從屋外進來了。

    這人是林舅母哥哥的女兒，許玉蘭。

    跟著許玉蘭後頭進來的，還有林舅母。林舅母皺著眉頭，臉色難看，似乎是並不情願回來。

    許玉蘭從前也是經常來林家玩的，認得林六娘。

    但是許玉蘭看著面前這個容貌清麗，還穿著新衣服的女子，過了好一會兒，才驚疑道，“你是大表姐？”

    許玉蘭不禁有些嫉妒起來，這個大表姐自小長得就比自己好看，如今打扮起來更顯得清麗出塵，襯得自己灰頭土臉的。

    之前許玉蘭聽說舅母賣掉了林六娘，心中還暗自竊喜。沒想到林六娘被賣掉之後日子反而越過越好了，看她白裏透紅的臉色，身上光鮮亮麗的緞面衣服，也不曉得她嫁進了哪個大戶人家。

    許玉蘭的視線落到了屋子裏另外兩個陌生男人的身上。看樣子那個坐著輪椅的男人很明顯就是林六孃的相公了，他的目光一直都沒有離開林六娘，長得又是那麼丰神俊貌，氣質出塵。

    林舅舅的女兒不禁有些嫉妒，短短的工夫，心裏的念頭百轉千回，她心裏掐著酸勁，只能安慰自己說長得再好看有什麼用，也不過是個雙腿有問題的殘廢而已。

    進來後的林舅母環顧了一圈，沒好氣地問林大柱，“家裏一屋子陌生人，你爹呢？”

    林舅母這次氣回孃家之後，左等右等也不見丈夫像往常一樣來哄自己。

    反倒是孃家的嫂子隱隱對自己有些嫌棄，自己的哥哥也勸她不要脾氣那麼大，回去認個軟，給林舅舅一個臺階下。

    林舅母成天呆在孃家也不是個事兒，於是就在許玉蘭的陪同下回來了。

    “爹剛纔出去了。”林大柱下意識的隱瞞了爹去村裏買雞招待林六娘三人的事情，要是說了娘肯定又要炸了。

    “出去？”林舅母皺起眉頭，見林舅舅不在，她這才分出注意力給到屋子裏的其他人來。

    “六娘？”相比較林舅舅起來，林舅母倒是一點也不心虛愧疚，如今見了林六娘，反而假惺惺地和她寒暄道，“自從你嫁人了，你舅舅可想你了，我也記掛著你，你這些日子過得怎麼樣？”

    林舅母故意忽略了把林六娘賣給人伢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