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周家小子和你們是一夥的
這一來一回加上做鍼灸的工夫,二人到家的時候,家裏頭午飯也已經擺上了桌。
或許是上午被周寡婦說過,孫二翠中午吃飯的時候安靜了許多。
不過這古怪的氣氛很快就被咚咚作響的敲門聲打破了。
“咚咚咚”
“周嬸子,鶴川哥在嗎?是我,三順子,村裏有事,要請鶴川哥去一趟——”
李順是村長家的小兒子,今年十多歲,一直與周鶴川關係要好。
周寡婦讓孫子小牛去開了門:“順子叔,我二叔在家呢!”
李順摸了摸小牛的腦袋瓜,看到周家人都圍在一起吃飯,笑著撓撓頭:“嘿嘿,我來的不巧,打擾你家吃飯了。只是這事情來得急,現在我爹拿不定主意,只能來請鶴川哥拿個主意……”
周鶴川此時已經吃完了飯,放了筷子:“好,順子,你去把我的輪椅推來。”
周寡婦也不阻攔:“行,我們這也吃的差不多了,”又對林六娘道,“六娘,你帶著老二隨順子去一趟。”
李順這才注意到飯桌邊多出來的一個陌生人。
愣了一瞬,隨即反應過來:“這位便是週二哥新娶的媳婦吧!二嫂好,我叫順子……”
李順性格熱情自來熟,在路上便把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
村裏的張大慶和李山兩家是鄰居,兩家的田地也挨在一起。
中間用土堆起了一條分割線,作為兩家公界。公界兩邊各留了三尺寬的路供人行走。
不知從何時起,張家挖掉了公界上自己這邊的土,扔到李家那邊去,一點點侵佔了本屬於李家的田地。
李家今年一看竟比原來劃好的線進了有足足三尺,李家連走路的空兒都沒有了,哪裏能忍?便與張家爭執起來。
不料張家卻說公界一直如此,他家沒有越界。
於是兩家便鬧到村長面前。
張家覺得李家和村長有親戚關係,質疑村長偏心,村長便請了周鶴川來。
周鶴川年紀輕輕就過了院試成了秀才,學問人品受到村裏人公認。
而且斷事有理有據,無人不服,於是村裏有什麼難以決斷的事,都會請周鶴川去做個見證。
“張婆,你把人家走路的地兒佔了,多種了三尺地,這事兒啊,是你確實不佔理……”
“哼!誰不知道李山是你侄兒?你自然偏心自家人了!……公界在那裏,我可一分兒也沒挪。誰知道是不是那姓李的貪心,把自家走路的地兒種上了,現在又想來搶我家的地!”
沒等三人進門,便聽得村長好言相勸,緊接著就是張婆子蠻不講理的聲音。
“這……”村長一臉無奈。
旁邊站著的李山臉漲的通紅,“張嬸,你怎這樣顛倒黑白?我爹在世時,我也喊你一聲‘嬸嬸’,我爹過世後你卻欺我年輕,多次在土地上佔我李家便宜……”
“……那公界原先在我和你家地的正中央,這幾年你一直偷偷把線往我家挪……現在我家走路的空兒都被你佔得分毫不剩!”
“誰欺負你了?瞧你長得一副人樣,別張嘴就冤枉我一個老婆子!”
張婆子毫不心虛,大聲嚷嚷道,“你說我家佔了你家的地,證據呢?”在村裏是出了名的愛佔便宜,性格潑辣,一張嘴能把紅的說成白的,村長和李山在她面前都敗下陣來。
張婆子旁邊站著的是她的丈夫張大慶。
張大慶是個憨厚的莊稼人,雖然平日裏習慣了妻子潑辣的性格,但在這麼幾個小輩面前鬧得面紅耳赤還是讓他感到了難為情。
他拉了拉妻子,小聲道,“算了吧,別鬧了……”
不料張婆子轉過臉來,怒道,“張大慶,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我為的是誰家的田?你說我鬧?我若是不鬧,就憑你這個孬種樣,我們家在村裏還有立足之地嗎!”
村長被她吵得頭疼,見到周鶴川來,像是見到了救星一般。
“既然張婆你不放心,如今週二郎來了,他是我們村裏最年輕的秀才,他的為人大家也都看在眼裏,他說的話你總該放心吧?”
林六娘推著周鶴川進了村長家。
張婆子立刻改換了目標,對著周鶴川:“週二娃啊,你可得給你張婆作主啊!他們李家聯合起來欺負我這個老婆子,你是讀書人,不能學他們是非不分啊!”
“張婆,你且不要著急,先讓村長給我說說怎麼回事?”
周鶴川一進來,大家都不自覺地看向了他,把中間的位置讓了出來。
村長見周鶴川一開口,本來喋喋不休作妖的張婆子終於安靜了下來,心裏也暫舒了口氣。
連忙回答,“鶴川吶,這事是這麼回事……今年秋收的時候,李山說張家挪動了公界,過線三尺,佔了李家留下來走路的空地。張家卻說沒有這回事,央著我給他們作主……”
周鶴川沉思,“我記得村裏是有記載各家田地劃分的冊子的……”
“誒……”說起這個,村長嘆氣,“那冊子也不知被我放哪兒去了,這麼多年各家種各家的地,也沒人細究過,我現在上哪兒找去……”
村長正說著,忽然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或許是被我放在床底的箱子裡了!”
張婆子本來聽冊子找不到了,臉上止不住的得意。
一聽村長想起來冊子放在哪兒,立刻不樂意了,“村長,你之前還說冊子不見了,如今又說有了,莫不是虛造一個?我老婆子大字不識一個,誰知你是不是哄我?”
村長急了,雙手一攤,“周秀才也在這兒,我如何哄你?”
張婆子故意揣著明白當糊塗,“我如今是看明白了,周家小子和你們是一夥的,我不聽你們的!這公界明明白白的在那裏,我們張家從沒有動過,那三尺地就是我們張家的,你們休想強奪過去!”
“相公不是那樣的人。”聽到周鶴川被污衊,站在他身後的林六娘忍不住出聲了。
她看向張婆子,抿了抿唇,“我家相公飽讀詩書,身有功名,讀書人最重人品,絕不會為此事偏頗。”
誰都沒想到看上去沉默溫順的林六娘會站出來說話。
張婆子被一個小姑娘駁了面子,當即大怒,叉著腰指著林六孃的鼻子就要罵起來。
便聽得林六娘說,“我記得,污衊有功名的讀書人是要被縣老爺定罪的。”
明明還是一個身量瘦弱的小姑娘,張婆子卻感覺到了一股壓力,火氣生生被人掐斷一樣,頓時不說話了。
林六娘又看向村長,稚嫩的小臉上卻有讓人不可忽視的堅定,“既然村長想起來冊子在哪兒,不如拿出來。也讓大家看個明白,看看到底是誰佔了別人家的地。”
村長和李山一起進屋把床下的木箱子抬了出來。
開啟木箱子,裡面堆著厚厚幾沓書籍紙張。
村長蹲下身子,在木箱子裡開始翻找起來。
李山和林六娘也幫著找了起來。
隨著一摞摞書冊被檢查,挑出來堆到外面的地上,木箱子裡的書冊越來越少。
然而那本記載著田地劃分的小冊子卻還沒有浮現蹤影。
林六娘手都翻得有些酸了,速度慢下來,這時她的餘光注意到一旁的張婆子。
張婆子在他們剛開始找書時還裝模作樣的幫忙,一直緊張地盯著他們的動作。
現在卻站遠了,對他們的進度毫不關心。
林六娘注意到張婆子動作鬼鬼祟祟,躲在張大慶身後,似乎在往袖裏藏著什麼東西。
林六娘一把上前去,抓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