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若風一句話直接把宋若水堵住了。

    宋若水哽了一下，瞧著這與自己預料截然不同的場景，第一回忘記了下面該說些什麼。

    這個時候，一位穿著晴山色衣裳的年輕男子緩步走進來，他背對著門外的太陽，似乎踩著光而來，映襯他俊美容貌仿若天上神君。

    他身上的衣裳簡單而內秀，不經意中透露出複雜奢華的工藝，勾勒出他挺直的脊背和纖細的腰身。

    好一個翩翩公子！

    不僅是宋若風，宋若水也一下子失了神。

    不過宋若水很快就回過神來，低下了頭，遮掩住剛纔的失態。

    她還抬頭瞧了一眼仍然盯著人看得宋若風，心裏暗罵了一句不知羞恥。

    林六娘走上去：“你換好了？怎麼這麼久？”

    “穿好的時候，腰間的裝飾裂了一條縫，只能隨鋪子裡的夥計從後門去倉庫，去重新搭一件。”

    宋若風回過神來，這才注意到周鶴川身上所穿是林下風致，和林六娘身上那套流絮微夢是相配的。

    宋若風心裏生出淡淡的惋惜。

    這樣俊美的男子，竟然英年早婚了。

    宋興學這時候卻驚喜地出聲，他話語中還有些不確定：“誒，你是不是甲班的周師弟？”

    原來宋興學和周鶴川都是府學的學生，只是一個在頭等的甲班，一個在末等的乙班。

    宋興學是個時常逃學的，周鶴川又是新來的學生，因此雖然有些印象，但他並不確定。

    而周鶴川卻認得宋興學，一來是因為他過目不忘，如今府學裏的人，上到夫子同窗，下到小廝僕人，他都認熟了面孔。

    二來則是因為宋興學總是被夫子拿來當反面例子，並且因為經常逃課，宋興學還經常被叫到外面罰站。

    周鶴川道：“宋師兄。”

    瞧著這群人已經開始寒暄起來，宋若水被眾人忽略，杵在一邊，無比尷尬。

    她咬了咬嘴唇，對宋興學說：“五哥哥，既然你們都認識，我，我一個多餘的，就不在這裏打擾你們了——”

    宋若水抬手似乎在擦拭眼淚。

    宋若風在旁邊翻了個白眼。

    若是往常，宋興學說不定會因為過意不去安慰幾句。

    可是今日他剛誤會了宋若風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遇到了周鶴川，這一打岔，竟也沒察覺出宋若水的異樣。

    宋若風：“也是，我看你逛了那麼久了，想必也是累了，那你就回去休息吧。”

    說完還叫來身邊的小廝，把宋若水送回去。

    難得讓宋若水吃了個虧，宋若風真是越看林六娘越歡喜。

    她轉過頭去對嶽掌櫃說：“這位夫人買了什麼衣裳？我全包了！”

    林六娘看出來了，這位宋六小姐真的是財大氣粗，錢在她眼裏只是個數字一樣。

    林六娘連忙阻止她：“六小姐，我已經付過錢了。”

    只可惜宋若風是個喜歡誰就要給她花錢的人，見著不能給林六娘買單，還有些不爽。

    她的視線落在周小牛和孫眇眇身上，眼睛一亮，朝著嶽掌櫃喊道：“把這一季最新的小孩子的衣裳拿出來，給我這侄子侄女好好挑一挑！”

    宋若風笑眯眯地說：“你夫君叫我哥哥一聲師兄，第一次見面，就當是給我小侄子小侄女的禮物！”

    林六娘還要再說，宋若風已經叫嶽掌櫃打包好了小孩子的衣服，塞給林六娘：“你可不許拒絕我！要不然我要生氣了！”

    嶽掌櫃在一旁竟也不勸著宋若風，反而道：“六小姐一向是這個脾氣，她是真心喜歡你，你就收下吧！”

    宋興學雖說在和周鶴川聊起來了，但在一旁也注意到了妹妹的動靜。

    心裏讚許地點點頭。

    不錯，這個妹妹總算懂事了些。

    這位周師弟可是最近府學裏的大名人，一來就佔據了府學的第一名，跟他交好，以後說不定還能抄抄他的作業。

    再說了，他宋家家大業大，第一次見面是該給小孩子買點東西。

    不過……

    宋興學總覺得林六娘有點眼熟。

    他突然一拍腦袋，叫道：“你不是那天在街上的那個女人嗎？”

    “什麼女人？”宋若風狐疑。

    宋若風擰了她哥一把，“你給我正經些，別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宋若風心想，他哥也是個憨腦子，不會把他在風月場所見到的那些女人拿來跟林六娘相比吧？

    宋興學住了嘴。

    主要是想起那天在街上被“賣身葬父”的少女欺騙的丟臉事。

    宋若風看他宋若風這一臉心虛的樣子，嘀咕道：“成天遊手好閒，沒個正形的！你看你師弟，可比你優秀多了！”

    畢竟周鶴川往那一站，看上去就像是優等生。

    宋若風對宋興學也有些恨鐵不成鋼：“你瞧瞧人家不僅書讀得好，還有妻有兒的，哪像你！這樣下去，這徽州城哪有好姑娘肯嫁給你？前些天日子還帶了個姑娘回來，你還嫌繼母在爹耳邊吹的枕頭風不夠厲害？”

    宋若風所說的丫鬟，就是宋興學之前在大街上救下來的賣身葬父女。

    因為她說自己無處可去，如果宋興學不要她，她就沒有活路了。宋興學也是個心軟的，看她哭得可憐，就把她帶回了家。

    只是自此之後家裏的流言蜚語就多起來了，說宋興學在街上強搶民女，帶到了身邊做丫鬟，還天天在房內跟那丫鬟廝混。

    就連宋若風一個閨閣女兒都聽到了這些不堪入目的傳聞。

    更別提宋按察使了，他氣得吹鬍子瞪眼，當即就把宋興學叫過來狠狠罵了一頓。

    只是這宋興學自從母親去世了之後，一下子就反叛了，不僅沒辯解，反而因為跟他爹較勁，一口氣認了下來，氣得宋按察使直接上了家法。

    宋若風心裏著急，只是她也是個不會說軟話的，導致每次去勸宋興學，都以和他大吵一架告終。

    眼看著父親越來越看重其他的庶子，而自己的親哥哥卻一點也不著急，還在這大街上陪那裝模作樣的小賤人閒逛。

    宋若風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這個暴脾氣，也不會說什麼婉轉的話，明明是關心宋興學，聽著卻像是跟旁人一樣，在責備他。

    宋興學也有些不滿：“是，我這個哥哥是沒什麼本事，也沒什麼追求……”

    “你！”宋若風要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