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他們嘲笑我說話有口音
林六娘道:“今日師父派人給我送了些丫鬟來,我本一個都不想要的,可是不好拂了他老人家的好意,便留下了兩個。一個叫做紅裳,一個叫做綠蘿。今天去街上也是她們兩個陪我去的。”
“我也不喜歡她們伺候我,便叫她們在外邊院子裡做事,你今個兒回來得晚,也許沒瞧見。”
周鶴川沒有多問,只是說,“那你每次出門的時候記得帶上她們,雖說這裏是徽州城,治安尚可,但是萬一碰上了什麼事情……”
“我知道的。”
林六娘問:“對了,夫君,今日你們學堂可有發生什麼事情?”
事情?
周鶴川看著林六孃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奇異的神情,像是從前大嫂在村頭聽見八卦的好奇之色。
“比如說是不是有人沒來上課?”
“你怎麼知道?”周鶴川是有印象,今日確實有一個學生沒來上課。
老師點名的時候他不在。
雖說後來家裏人匆匆趕來,說是身體不適,告假一天。
不過周鶴川聽旁邊的人議論紛紛,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幹出這樣的事來,恐怕生病是假,不想上學纔是真。
但是六娘從何知道此事?
林六娘捂著嘴笑起來了:“因為我今日遇到了你那逃學的同窗。他呀,忙著英雄救美,所以沒去上課。”
林六娘細細說了來由。
不過周鶴川的關注點卻在:“那你可有受傷?”
他一下子拉住了林六孃的手,想要細細檢視她的狀況。
林六娘道:“不過是一些口舌之爭罷了,不至於動手。”
“但那樣的狀況也太危險了,下次你還是多帶些人出去,萬一遇到了不講理的,對你動起手來怎麼辦?”
“我們如今寄居在你師父這裏,怎麼好再添麻煩?”看周鶴川一臉不放心的樣子,林六娘道:“你別擔心,我有自保的能力,雖然我沒學過功夫,但是我學過醫術呀,即使是是那武功高強的人,也未必能夠敵得過我呢!我這脫身的本事還是有的……”
“好吧。”他當然相信六孃的本事,只是關心則亂,他不能時刻陪在她身邊,自然擔心她遇上什麼麻煩事情。
周鶴川方纔也是一時擔心過了。
回想起林六娘說的這件事情,倒是對那位他今日沒見的同窗多了幾分印象。
聽上去像一個莽撞但是品性還不錯的青年。
不過按察使家的兒子?
周鶴川想起了師父曾經叮囑過的他那些話。
師父既然推薦他進入府學,除了希望他能夠在這裏得到名師大儒的教導,也是希望他能夠跟一些同齡人結交。
周鶴川能感覺到師父似乎對他抱有很大的期望,已經在這個時候就給他鋪路,希望他將來能進入朝堂。
而這督察史家的兒子也在孫固言交代給他,要結交的人之中。
倒是和師父說的沒錯,雖然性子不錯,但是天資略愚鈍,不知道辯是非,易於衝動受矇騙。
想起師父這幾日跟他說的如今京師中那些暗涌的潮流,周鶴川的眉頭微皺。
他當然知道師父對自己的殷切希望,他只怕把林六娘連累進去。
說起來,孫固言對周鶴川自然是用心栽培,但也抱有私心,他希望周鶴川能夠做一把鋒利的快刀,斬盡奸臣佞臣,破開如今大梁黑暗的朝堂。
“你在想什麼呢?”
林六娘看他坐著坐著就失了神,抬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明天還要去上課呢,今天就早點休息吧。”
因為突然想到這些心事,周鶴川也沒再多說,便和衣躺下休息了。
又過了幾天。
最近不僅是周鶴川早出晚歸,就連周小牛也是如此。
睡前的時候。
林六娘還跟周鶴川感慨:“小牛最近變化可真大,我記得他從前在家的時候是最不愛學習的,如今倒是一日比一日勤快了……”
周鶴川輕笑了一聲:“小牛天資聰明,心裏便有幾分自得,從前的時候沒有競爭對手,便疏於學習,懈怠了……如今來了這徽州城,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心裏不服氣,正在跟人較勁呢。”
林六娘聽出他話裏有話,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又知道了什麼我不知道的?”
周鶴川想這也不是旁人的事情,索性便告訴林六娘了。
“都說十里一鄉音,各個地方的口音都不同。小牛說話時帶了我們那裏的鄉音,別人自然知道他不是本地人,而是從休寧縣來的。在徽州城的人看來,休寧縣算鄉下,小牛也就算作鄉下人……”
話說到這裏了,林六娘也知道小牛定是被排擠了。
當然,周鶴川還隱瞞了些細節。
那一日周小牛偷偷躲起來抹眼淚,被周鶴川給撞見了。
周鶴川也鮮少周小牛哭成這樣,見不是那種裝哭出來哄孫二翠同情的眼淚,是真傷心了,還夾雜著些許自卑。
周鶴川見他這樣子也有些擔心,問他是怎麼了。
周小牛起先還有些難於啟齒,只可惜他比不過周鶴川,三言兩語就被套出了話。
因此周鶴川便知道了周小牛這幾天遇到的事情。
周小牛最初到這城裏的私塾讀書,自然是萬般興奮,想要結交幾個好朋友,誰知道事情並不如他想的那樣順利。
這孫固言幫周小牛找的私塾,自然是徽州府能排上名號的,能到這裏讀書的學生,家世也都不一般。
周小牛在這裏自然顯得格格不入。
再說了,這些學生從小用的是最好的書本筆墨,請的是最好的老師啓蒙。周小牛雖然天資不差,但是到底起步輸了,因此剛到私塾,很多地方無法適應。
周小牛雖說調皮,但也是個懂事的,不願意讓二叔二嬸為自己煩心,便一直隱忍不說。
但他畢竟年紀小,難免受到了影響。
因此躲在這裏偷偷哭了起來。
周鶴川聽了事情原委,並沒有溫言安慰他,反而一臉嚴肅:“從前二叔教你的,你都忘了?”
“評判你學問的是老師是考官,難不成是你這些同窗不成?”
“你又不是錢幣,怎能做到人人喜歡?既然他們瞧不起你,你便做得更好讓他們刮目相看。”
周鶴川爲了安慰周小牛,還拿自己的例子作證:“從前你祖母把我送去休寧縣城裏的私塾讀書,那私塾裡也都是殷實人家的子弟,二叔也遇到過你如今遇到的事情……但是那些人外強中乾,只是表面看上去厲害。”
聽他這樣說,周小牛果然止住了眼淚。
他臉上的難過轉變為震驚和憤怒。
二叔竟然也遇到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