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娘仍是那一副不悲不喜的樣子。

    她緩緩開口，語氣鎮定從容：“活人和死人從方方面面來講都是不一樣的，無論是氣，是形還是色……即使那人經驗老道，使用龜息之法偽裝了自己的氣息，但他無法偽裝自己身體的形色。我從前學過醫，因此他的詭計瞞不了我的眼睛。”

    “他使用了一種特殊的功夫，封閉五感，將全身氣息化為一口存於在體內。我剛纔點的那處名叫天明穴，生於人頭頂。他屏住的那口氣散了，自然也就裝不下去了。既然已經露怯，我又點了他其他穴位，他自然遮掩不住。”

    這青年也不是什麼壞人，也是一個真性情的人。

    見誤會了林六娘之後，當即賠禮道歉：“我誤會了夫人，實在是羞愧，我向你賠罪，請你原諒……夫人見識淵博，我自愧不如。”

    而見林六娘大大方方地接受他的道歉，並沒有藉此刁難他，青年對林六孃的印象徹底翻了個麵。

    林六娘並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公子心善是件好事，只是以後幫助別人的時候也需要小心，不要被有心之人利用。”

    林六娘沒有覺得冒犯。

    正相反，她覺得正是因為有青年這樣的人，才能使大梁更加興盛美好。

    其實若不是那少女的破綻太過於明顯，林六娘也是會幫助那少女的。

    既然有能力，林六娘就不想多去猜疑別人，而是有能力幫助的時候就幫一把。

    但有時候過多的欺騙，也會讓這世間的人們從此害怕去幫助別人，從而使得真正需要幫助的人得不到幫助。

    “多謝夫人，今日給我上了一課。”

    青年無意識地瞟了那少女一眼，那少女仍然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然而青年卻打了一個寒戰。

    古書誠不欺我。

    這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

    林六娘看出他似乎有些心結，開導道：“公子心存正義，這行為值得褒獎。錯的不是公子，而是那有心欺騙之人，因此公子無需自責。”

    “常言道寬以待人，嚴於律己。凡事從本心出發，只是也不該強求別人……有的時候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公子一樣有幫助別人的能力。若是強行要求別人反而是強人所難，不是君子所為。”

    “是我方纔魯莽了。”

    見這一場風波已經化解，林六娘也不想逗留，告辭離開。

    而青年在這麼多人面前中了別人的算計，覺得丟臉，只想快點離開這地方。

    他好不容易偷偷溜出來一次，卻遇到這種糟心事，他在這徽州城也算有頭有臉的人物，可別被認識的人看到了，否則一定會被當成笑柄的。

    青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圈四周，就想溜走。

    少女見這兩人都要走，撲通一下抱住了青年的大腿。

    “公子求你救救我。我是被逼的——若是你把我扔在這裏，只怕我就要活不了了！”

    青年本來想把腿拔開，卻在聽到少女大喊一聲，“他們會打死我的！”

    不忍心又停了下來。

    旁邊看好戲的人群卻在喊：“別聽她的，這女子一定又在騙人！”

    還有人朝少女扔了一把菜葉子。

    對於大梁的人民來說，做這種欺騙人的事情，甚至還用親爹的死這種理由來欺騙別人，實在是大逆不道！

    因此人們都很憤怒。

    少女瑟縮地往青年身邊躲，害怕這群人會在青年和林六娘離開之後，把她生吞活剝，更害怕被背後的組織抓回去。

    青年看這少女哭得非常可憐，最終還是不忍心。

    少女口口聲聲說是被人騙了，被人脅迫，所以才做出這樣的事情，又說自己做事回去了一定會被他們打死。

    青年無奈，只好把她帶走了。

    ……

    再說林六娘這邊，離開之後，紅裳還有些憤憤不平：“那女子長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只會用這樣的詭計來騙取男人的心。還在那麼多人面前陷夫人不義，是太討厭了！”

    “這樣的女人就是打死了也不為過……我看那公子也是瞎了眼，明明知道她騙人，還把她帶回去。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方纔雖然她們先起步離開，但是也聽到了青年在身後帶走了那女子。

    綠蘿一直沉默不發，紅裳卻說個不停。

    “我看那女子背後是有組織不假，可她卻未必是被迫的，我瞧著倒像自願的，也不知道已經做過多少次這樣的勾當。”

    紅裳心裏其實也害怕。

    雖然這件事情已經解決，她怕林六娘會因為今天在大庭廣眾之下丟臉而責怪於她。

    其實林六娘根本就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紅裳這樣說反而是畫蛇添足。

    林六娘頓住腳步。

    紅裳差點撞上去。

    林六娘回頭看她。

    紅裳低下頭去，有些惴惴不安。

    紅裳只覺得自己心裏那些不好的心思都被林六娘看穿了。

    林六孃的話中聽不出喜怒來，卻讓紅裳背後一涼。

    “我瞧你對這些事情倒像十分熟悉，倒像是從前也曾去過。”

    紅裳撲通一下跪下來：“夫人明鑑，奴婢沒有做過這種喪良心的事情。”

    凡是有頭有臉的門戶都很意奴僕的品行。若是奴僕從前做出這樣的醜事來，只怕會被趕出去。

    因此紅裳萬萬不能讓林六娘誤會。

    林六娘笑了一下：“我沒說你做過這樣的事情。”

    既然是孫府管家送到她這裏的人，自然是調查過她們的背景，不可能把手腳不乾淨的人送過來。

    “只是你說你也是貧苦人家，想必也差一點就被誘惑走上這樣的歧途，現在又何必這樣嘴上不饒人？那女子想來也是無路可走，所以纔會做出那樣的錯事，既然那位公子想要給她一次機會，也是那位公子的選擇。”

    “是。”

    紅裳低低應了一聲。

    林六娘看出她還有些不安：“你也不必擔心，既然管家把你們兩個給了我，只要你們不犯下大錯，我便不會把你們趕出去。但你從今以後也需要注意言行，不可再莽撞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