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六孃的勸說下，孫二翠勉強吃了一個糰子：“你這糰子倒稀奇，雖然有肉味，卻不叫我噁心。”

    最近孫二翠聞什麼都噁心，吃什麼都吐，尤其是葷腥的東西，可若是不吃，肚子裡的孩子營養也跟不上。

    如今吃了林六娘做的肉飯糰，竟沒有像往常一樣犯嘔，孫二翠焦慮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些。

    她知道全家現在都在意這個孩子，因此孫二翠無形之中也有了許多壓力。

    這些天周寡婦什麼事情都沒讓她做，家裏其他人也處處體貼她，倒叫孫二翠更加憂心，只覺得若是還出了什麼事情，便對不起家裏人。

    林六娘看出她的想法，勸道：“大嫂，你莫要多想，孩子雖然重要，但是你比孩子更重要，萬萬不可自己鑽了牛角尖。”

    孫二翠心裏稍微舒坦了些，點了點頭。

    這時候門口傳來敲門聲。

    孫二翠：“這個時候，該是娘她們回來了。”

    林六娘開啟門，卻發現是毛老太和她的小兒媳。

    “毛老太？”林六娘有些驚訝：“你怎麼來了？”

    自從毛老太上次發病之後，毛家人知道了毛老太生病的事情，毛老太也不用偷偷摸摸吃藥了。

    於是林六娘便叫毛家人把藥拿回去，自己煎，毛老太再按時過來看病就是。

    毛老太前幾天纔過來，如今還沒到看病的時間了，怎麼突然上門了？

    林六娘注意到毛老太的臉色不大好，自從上次發過病，雖然被救回來，但是病情還是在以驚人的速度惡化，人也越來越憔悴了。

    林六娘今日一看，只覺得她蒼老了許多，整個人眼皮凹陷，雙眼無神，整個行將就木的樣子。

    林六娘看在心裏也有些著急，毛老太現在也是一口氣在撐著，僅憑著一口信念，撐到了現在。

    再這樣下去，只怕撐不了多久。

    小兒媳攙著毛老太，臉色焦急：“秀才娘子，麻煩您給娘看看吧！”

    毛老太看上去竟像是無法自己站穩了。

    要知道上一次毛老太來的時候，還能自己走路，短短几天怎麼就這個樣子了？

    林六娘問：“這是怎麼了？”

    毛老太生性要強，一般不願意家人陪同，雖說毛家人已經知道了，但是大部分時候還是自己來的。

    如今能叫小兒媳攙著過來，說明身體已經不大行了。

    毛老太臉色發白，額頭上還冒著虛汗，髮梢已經被汗水打溼，林六娘伸手攙著毛老太進屋坐下，發現她的手冰涼，曾經還有些肉的手腕如今已經乾枯得像柴火一樣。

    毛老太從前在村裏也算是豐腴的老太太，現在卻乾瘦如此。

    林六娘察覺出端倪：“最近吃飯如何？”

    小兒媳這時候交代道：“我娘這幾天吃不下飯，吃什麼吐什麼，就是藥喝下去也吐了個乾乾淨淨……如今都有些意識恍惚了……”

    小兒媳是個乖巧孝順的，把毛老太當作親孃一樣焦心思，急得快哭出來了：“就是好人也背不住這樣的折磨，更何況娘還生著病，再這樣下去，只怕，只怕——”

    林六娘安慰道：“你別急，慢慢說，一定有辦法的。”

    林六娘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小兒媳婦回憶了一下：“約莫三四天前，就是從你這回去之後那一天開始的。”

    小兒媳補充道：“甚至從昨個兒開始，吐出來的東西里都有血了……”

    林六娘神色凝重：“怎麼不早點來找我？”

    小兒媳一愣。

    毛老太主動開口解釋：“你不要怪她，是我不願意來的，原先我只想著天氣熱，人胃口不好，過幾天涼快了就好了，誰能成想我這般不中用了！”

    毛老太也知道自己隱約不好了，她現在看著林六娘，都覺得林六孃的人影在她眼前晃。

    林六娘嘆氣：“我沒有要怪誰的意思，只是老太，你要是以後覺得哪裏不對勁，一定要及早來看。”

    小兒媳也在一旁說：“我一定多勸勸娘。”

    小兒媳倒是孝順的，覺得是自己沒做好規勸。

    然而林六娘知道，毛老太雖然因為生病脾氣比從前好了些，但是骨子裏還是固執，就像這次，毛老太一直堅持說自己沒事，不想來找林六娘，家裏小輩也拗不過她。

    直到昨日見了血，兒子哭著求她來看一看，毛老太纔過來。

    林六娘道：“老太，你要是還想抱你的曾孫，下次就不能再這麼固執了。”

    毛老太低頭：“我知道了。”

    毛老太也是怕，雖說人到一把年紀了活也活夠了，真面臨死亡的時候，還是害怕聽到壞訊息。

    林六娘探了毛老太的脈象。

    “我怎麼了？”毛老太見她不說話，忙問。

    林六娘沉默了一會兒：“既然老太如今吃不下藥，我便換一種方法吧。”

    毛老太的病症已經深入五臟六腑，她的原發病因在胃，胃裏有惡病質，隨著經脈落到他處，如今處處生長，已經侵佔了正常的內臟。

    因此毛老太纔會吐血。

    此病無藥可救，只能盡力延緩。

    林六娘現在也只能盡力用藥吊着毛老太的命。

    毛老太一聽林六娘有辦法，灰敗的臉上透露出些許光芒，小兒媳也是一臉期盼地看著林六娘。

    林六娘說：“藥方還是不變，既然喝下去覺得噁心，就做成藥丸子吧。”

    林六娘把做藥丸的方法細細交代給小兒媳。

    小兒媳聽得頭暈眼花，忙說：“秀才娘子，我記性差，你還是寫給我吧。”

    “行。”林六娘進屋拿了紙筆，寫好交給毛家小兒媳。

    這時候周寡婦和周文虎也回來了。

    周寡婦因為之前毛家人幫忙收稻子的事情，態度很熱情：“既然來了，就留下來吃午飯吧。”

    毛家小兒媳看了一眼毛老太。

    毛老太也沒有客氣：“好。”

    吃中飯的時候，因為林六娘之前多做了幾個肉菜飯糰，便一併拿出來當菜吃了。

    毛老太其實胃口不大好，聞見菜味也不覺得香，便夾了一個肉菜飯糰。

    輕輕咬一口，入口即化，很適合毛老太這個年紀的牙口。

    毛老太竟也沒覺得噁心，吃了下去。

    吃完，毛老太還問林六娘：“六娘，你說的藥丸子是不是就和這個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