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這個人性子有些偏執，之前在李寡婦的壓抑教育下，隱隱有長歪的趨勢。

    不過在周鶴川的教導下，李滄也意識到自己從前那些只在乎名利得失的想法不對，努力剋制內心陰暗的念頭。

    先生是那樣才華橫溢，光明磊落，在他面前，李滄感到自卑也感到振奮，因為先生就是他的目標。

    聽到羅家三兄弟這樣侮辱周鶴川，李滄忍不住了，心中積攢的怒火一下子崩了，狠狠地向羅家三兄弟撲過去。

    李順連忙去幫忙：“李滄，我來助你！”

    於是他們扭打成了一團。

    直到動靜太大，被裏麵的周鶴川聽見。

    不過李順和李滄兩個人身強力壯，很快就佔了上風，完全不是被寵壞的羅家三兄弟能比的。

    於是周鶴川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羅家三兄弟被李順和李滄按在地上打的場景。

    見到周鶴川出來，李順和李滄感到了心虛，不自覺地鬆開手，這個時候，被打慘的羅家三兄弟趁機逃走了。

    他們極為狼狽，大概是剛纔被打的陰影，逃遠了之後才放狠話：“你們等著，我要去村長那裏告你們打人！”

    林六娘聽到這裏，也把事情原委弄清楚了。

    這時候李順有些委屈：“明明是他們先來挑事的，先生卻責罰我們，難道也是覺得我們做錯了嗎？”

    李順：“先生說我們心性浮躁，不夠沉穩……”

    李順平時看上去跳脫，實際上很在意周鶴川對他的評價。

    聽了周鶴川的訓斥後，此時就像蔫了的茄子一樣。

    一直低著頭的李滄也問：“師孃，我們是不是惹了先生生氣？所以他失望了？”

    林六娘問：“你既然知道打架會讓他生氣，那你為什麼還會動手？”

    說實話，林六娘沒想到李滄居然是第一個動手的人。

    李滄：“我實在受不了他們那樣說先生……”

    李滄因為從小李寡婦對他近乎刻薄的教育方式，有什麼都藏在心裏，別人說他，他也在意，但是會忍下來。

    然而對於在乎的人被說，李滄卻忍不了。

    周鶴川是他的師父，在李滄心裏是十分敬重的人，不許任何人侮辱他。

    林六娘不免感慨李滄在這一方面也算是真性情。

    看李滄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林六娘知道若是不說清楚，恐怕他又會多想。

    林六娘道：“你放心吧，鶴川並沒有對你們失望，也不是真的生氣……我想他說你們，是因為你們不愛惜自己……你們今日太過魯莽，無論如何不該與人動手，若是傷了自己可怎麼好？”

    李滄聽到林六娘說周鶴川沒有真的生氣，鬆了口氣，至於後面說了什麼，沒有多在意。

    這樣侮辱先生名譽的人，下次若他們還這樣，他仍然會選擇教訓他們！

    這時候周小牛從學堂裡頭匆匆跑出來，擔憂地看了一下李順李滄，“師兄，師父讓你們進去了。”

    周小牛看到林六娘，“二……師孃好——”

    雖說周鶴川是周小牛的二叔，但是到了學堂之後，周小牛還是跟著大家一起叫先生，於是見到林六娘，周小牛迅速地改了口。

    於是林六娘便和他們一起進去了。

    見到林六娘，周鶴川有些驚訝，他站起來，朝她走了幾步：“六娘，你怎麼來了？”

    林六娘：“娘見你還沒回來，叫我來喊你。”

    周鶴川看了一眼時辰，“今日是我忘記了時辰，你在這裏稍等我……”

    林六娘心知他要處理李滄李順的事情，說：“我不急，你先忙……”

    周鶴川看向李滄和李順，沉聲問道，“你們可知錯？”

    李滄沉默低頭：“弟子知錯了。”

    李順平日和周鶴川太熟了，這時候還有些不服氣，“我是知道錯了。可若是下次讓我聽見他們再這樣說先生，我也不會輕饒過他們！”

    李順小聲辯解：“更何況是他們先挑事，我不過是爲了自保而已。”

    周鶴川看他一點錯誤都沒意識到的樣子，道：“既是這樣，你就回去把《禮記》抄上五遍交給我。”

    李順發出哀嚎：“先生不要啊！我錯了，我真知道錯了。”

    周鶴川這個時候又看向李滄，“你說說你們今日錯在哪裏？”

    李滄：“弟子不該和他們打架。”

    “說說為什麼？”

    李滄：“君子動口不動手，弟子應該和他們講道理，而不是隨便動手……”

    李滄話雖這麼說，心裏卻覺得那幾個紈絝，就該打一頓他們才知道教訓。

    周鶴川繼續問：“還有呢？”

    “如果還有下次，你還會這麼做嗎？”

    卻不料李滄堅定道：“弟子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是弟子還會這麼做，師父教導我便如同我的長輩，我怎麼能任由他們侮辱你？”

    李滄是一個非常尊師重道的人，別人侮辱周鶴川就等同於侮辱他的信仰。

    周鶴川嘆了口氣，便知道這兩個人並沒有真正反省自己的錯誤，李順就不說了，就連李滄也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他臉色冷下來：“童試在即，你們有沒有想過若是臉上受了傷，怎麼參加考試？你們今日一時衝動，卻有可能毀了自己的前途。”

    考試前損毀面容是大忌，在一些重大考試中甚至影響最後名次。

    周鶴川：“更何況與他們爭論有什麼意義，我且問你，他們說的是事實還是捏造？”

    李順搶回答道：“他們說的當然都是捏造，莫須有的污衊之言！”

    “既然是污衊，爭論一個本身就不存在的事情有什麼作用？”

    周鶴川也不指望他們一下子能想明白，他們這個年紀正是衝動的時候。

    周鶴川叮囑道：“你們記住，以後遇到這種事情，能避則避，不要動手。”

    李順問：“那難道就由著他們挑釁？”

    周鶴川道：“有的人是美玉，有的人是石頭，我問你，若是美玉和石頭磕碰在一起，到底是誰吃虧？”

    李順李滄若有所悟。

    周鶴川繼續道：“那樣的人，你們沒必要和他們糾纏，他們的目的就是拖你們進泥潭，如果你和他們動手，才叫掉了自己的位置。”

    周鶴川此番叮囑推心置腹，李順和李滄知道了周鶴川完全是為他們的前途著想，同時出聲：“弟子受教了。”

    周鶴川看他們能聽得進去，也不多說，只是道：“你們回去各把《禮記》抄上五遍，也算是複習。”

    李滄聽出了周鶴川無意中洩露出來的訊息，心下一喜，聽先生的意思這是要送他去考試了，只是他也不敢開口問，怕自己只是自作多情，空歡喜一場。

    李順完全沒多想，還慶幸自己和李滄抄得一樣多，看樣子先生忘記剛纔要叫他抄的五遍了。

    不料下一刻，就聽見周鶴川說：“李順，你多加五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