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錢大夫,你叫毛老太來找我吧
毛老太見錢大夫答應下來,鬆了一口氣,過了半晌:“謝謝你了錢大夫。”
毛老太接受這噩耗以後,人的反應都慢了半拍,完全沒有從前囂張的樣子,人竟也客氣起來。
錢大夫瞧她這樣子也覺得心酸,擺擺手:“我也只是幫你去問一問,未必能幫你求到神醫的號。”
錢大夫怕毛老太到時候責怪林六娘,提前說:“這週二家媳婦也是給人神醫做弟子的,向來沒有弟子做師父主的例子,她不幫你也不是不願幫你,是無能為力……”
毛老太連連點頭:“我曉得的曉得的。”
毛老太主要是現在無臉去見林六娘,她得知自己患了惡疾之後,彷彿糊塗的前半生都清醒過來,開始反省自己過去的不是。
是不是自己過去造孽太多,以至於老天爺要如此懲罰她?
毛老太現在也別無所求了,只是希望自己能撐到曾孫出世的那一天。
毛老太顫顫巍巍地走到門口,突然回頭:“錢大夫,我還有一事想求你——”
錢大夫吃了一驚:“老太何談求不求的,直說便是了。”
錢大夫還有些不習慣毛老太突然變得這麼謙卑。
毛老太道:“我這生病的事情不要和我家裏小輩說,他們不曉得,我也不想告訴他們,左右我人老了,也到年紀了,不想他們跟著操心……”
毛老太雖然脾氣不好,但是生的幾個孩子都對她極為孝順。往日裏也正是因為毛老太的孩子對她百依百順,毛老太的脾氣才越來越差,還喜歡對別人家的事情指手畫腳。
毛老太這人做事隨心,說得不好聽,就是不給人面子,沒有分寸,做事從來不顧及給家裏人帶來的影響。
也正因此,毛老太的兒子爲了毛老太和其他人的爭執,上門道歉不少次。
如今死到臨頭,毛老太破天荒地為家中小輩考慮起來,不希望給他們帶來麻煩。
錢大夫能理解毛老太的想法,只是……
錢大夫道:“這事到了後面瞞不住,老太最好還是要跟家裏人說一聲……”
毛老太直直地看著他,固執地道:“你不要告訴他們……”
錢大夫嘆了口氣:“我只能保證他們不問我,我不主動說,若是他們問我,我沒辦法替老太撒謊。”
毛老太鬆了口氣:“這樣也行,也行——”
毛老太嘴裏念着這兩個字,離開了錢大夫的家。
於是錢大夫因為毛老太的請求,又找上了林六娘。
錢大夫慚愧道:“若是我當初多問幾句,或許毛老太現在還有救……”
想起此事,錢大夫不免自責。
雖然毛老太也是因為擅自停藥,沒再找他複診,導致病情惡化。但倘若第一次錢大夫就能診出她的異樣,或許不至於如此。
作為一個大夫,誤診病人病情而叫病人惡化以至於死亡,是極為痛苦的事情。
林六娘看出來錢大夫似乎是陷入了自責的怪圈裏,出口安慰道:“毛老太二月前找你時症狀輕微,放在那時也不一定能診斷出來;況且此病罕見,起病緩,發作急,出現徵兆時已經無法根除,只能姑息,以求多活些時日。”
錢大夫想起自己的來意,又問:“那神醫可還在城裏?可有什麼辦法?”
錢大夫道:“毛老太想求你替她向神醫求個號,好看看她這病還有沒有其他辦法……”
林六娘道:“我師父恐怕這兩日就要離開了,也不再接診。”
錢大夫:“秀才娘子不必為難,我只是替她問上一問,既是如此,我去回她便是。”
林六娘不免問:“如今毛老太是接受自己生病的事情了?”她還記得毛老太反應激烈不願意接受事實的樣子。
錢大夫嘆了口氣:“事實擺在眼前,她不願意承認也只是自欺欺人罷了。我看她知道自己生病後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叫人不忍……”
“她說自己的曾孫還有五月就出世了,想看一眼她的曾孫……”錢大夫能理解這種心理,所以不忍。
林六娘聽了心中也升起淡淡的難過,她想了想,說:“錢大夫,你叫毛老太來找我吧。”
錢大夫一喜:“莫非你有什麼辦法?”
林六娘搖了搖頭:“只能想辦法拖一拖,不過我也沒有把握……還是我來和毛老太說吧,她如今大受打擊,免得她又受刺激。”
錢大夫:“好。”
錢大夫想想也是,林六娘和毛老太都是女子,或許林六娘更能安慰毛老太,使她不至於那麼難受。
說完此事,林六娘本想告辭離開。
不料錢大夫攔下她:“秀才娘子且慢。”
錢大夫轉頭吩咐兒子:“去把院子裡那隻老母雞拿過來——”
林六娘疑惑地看著錢決明拎著一隻用紅繩綁好的老母雞走進來,她注意到錢決明的臉上還有一絲不自然之色,都不敢看她。
錢大夫說:“這隻雞秀才娘子帶回去吃吧。”
林六娘擺擺手:“錢大夫這是何意?我不能收。”
見林六娘拒不收,錢大夫這才又說:“這段時日我兒辛苦周秀才教導了,他時常回家和我說周秀才博古通今,跟在他後頭學習受益良多,因此我也十分感激你們……還望秀才娘子不要推拒,收下吧!”
林六娘卻道:“鶴川收下他做弟子,已經收過了束脩,作為師父,悉心教導他是自然的,對於其他學生,鶴川也是一樣的。”
錢大夫其實是有事想求林六娘,沒想到她如此油鹽不進。
錢大夫嘆了口氣,實話實說:“秀才娘子,我是有一件事想請你。”
林六娘明白過來:“錢大夫直說便是了,不必那麼客氣。”
錢大夫試探著開口:“那城裏的童試是不是快到了?”
林六娘聽周鶴川說過此事,於是點頭:“是,鶴川說今年會送幾個孩子去考試。”
錢大夫沒想到周鶴川竟然已經和林六娘提過此事,可見對他這位妻子的喜愛。
錢大夫不禁覺得自己是找對人了,周鶴川既然把學堂相關的事情說給林六娘聽,說明林六娘說的話是有用的。
於是錢大夫斟酌著說出自己的想法:“秀才娘子,我這兒子也到了年紀,我看他日夜苦讀,不知道能否有機會去參加考試?”
永豐村比較偏僻,各種訊息都不發達,這裏的學生要參加考試,都是要周鶴川多操心,送他們去。
錢大夫這個人一向光明磊落,但是爲了自己兒子的前途,也存了自己的小心思,所以有意向林六娘示好。
林六娘自然看出來錢大夫的意思,只是說:“這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了,不過鶴川想來自有打算,他這個人公正,想來錢大夫也是知道的。”
錢大夫只好明說:“我這兒子刻苦用功,讀書也有些天賦,我自然是希望他這次能去的……只是聽說周秀才手上名額有限,能不能請秀才娘子幫忙在周秀才跟前提上一提?叫他考慮一下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