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柱木訥，不如林二柱會說好話，會討爹孃關心，因此從小林二柱就更受偏愛。林二柱也被家裏寵得自視甚高，再加上之前被老童生看上收做弟子，林舅舅林舅母是個沒文化的，自然覺得兒子了不得，天天對林二柱噓寒問暖，半點活都不讓他幹，更加助長了林二柱的高傲自滿。

    這些日子林二柱整個人是飄在空中的，因此被人三言兩語一鬨，一激，就跟著去了賭坊。

    林二柱還有意美化自己，道：“是村裏的狗剩，說我最近讀書毒傻了，像個呆子，要帶我去城裏放鬆放鬆……於是我便跟著去了，他帶我去賭坊的時候我也不知道那是賭坊……”

    “狗剩說，那裏是讓人發財的地方，只要投下一點點錢，就能賺好多……我看狗剩確實贏了不少，便跟著他下了幾注，誰知道他往後越輸越多……”

    林二柱的聲音越說越小，不敢抬頭：“等我停手的時候已經欠了五兩銀子……這就是第一次我去賭坊發生的事……”

    林六娘有些疑惑，問：“五兩銀子？第一次不是說欠了十兩銀子嗎？”

    林六娘看向林二柱的視線帶上審視：“難道你騙了舅舅？”

    林舅舅也震驚地看向林二柱，像是不認識這個小兒子一樣了。

    “不不不！”林二柱急忙解釋：“不是的！是欠了五兩，可是我們離開時，那賭坊的人非叫我們還了錢才能走人，我們當然沒有錢，於是賭坊的人就叫我們寫下了欠條，可誰知道就過了幾天，五兩銀子就翻到了十兩……”

    林六娘聽明白了，林二柱這是被賭坊放了高利貸。

    江吳氏忍不住道：“你這孩子太糊塗，你這是中了賭坊的計啊！”

    “恐怕一開始，賭坊和帶你去的人就是一夥的，先假贏幾把誘你上鉤，等你掏出了錢，你就被他們套牢了啊！你欠了他們錢，他們就要你寫欠條，但是這利息高，沒有幾天就能滾成一個天價數字！”

    江吳氏搖搖頭：“多少人就是被賭坊這一手給毀了一家子啊！”

    江吳氏見過不少這樣的人，大多都是無法悔改的，覺得自己的輸錢只是一時運氣，不死心，在賭桌上賭紅了眼，昏了頭。

    林六娘厲聲問道：“你既然第一次知道自己被人哄了，第二次為什麼還會去？那一百兩銀子又是怎麼回事？”

    林六娘聽到這裏便知道林二柱還在掩飾自己的錯處，他若真是不小心被人哄的，就不會再去第二次。

    他第一次不知道，第二次也不知道嗎？

    第二次能再欠下這麼多，只怕第一次也並非完全是被人哄的，而是自己也有心，和那混混一拍即合，自願去的。

    說起第二次的經過，林二柱就沒辦法美化自己了。

    林二柱看了看林六娘，又看了看周鶴川，緊緊閉著嘴巴，一言不發。

    林舅舅急了：“二柱，你說句話呀！”

    林六娘道：“你若是不說實話，我就不管你了！任你是被人拖走砍掉雙手，日後也別來找我！”

    “姐！”

    林二柱咬咬牙，只好說了實話：“自從第一次我爹向你借了錢還給了賭坊，就禁我在家裏不許出門，就連先生那裏也不許我去，替我請了假，讓我在家裏好好悔改……”

    “我待在家裏實在苦悶……再說我這好好的不去上課，也不知道我那些同窗會怎麼看我……”

    林二柱疑心，他那些同窗一定會從自己的缺課中看出端倪，知道自己去了賭坊還欠了錢，這時候不知道怎麼說自己。

    自己本來就因為批露頭角被先生賞識，嫉妒他的人不少，這下他們更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了。

    林二柱道：“那天我本來沒想去賭坊的……那天爹不在家，是娘在家看我，娘見我悶悶不樂，便放我出去走幾步，結果我在村裏河邊又遇見了狗剩……”

    林二柱這時候心裏也對狗剩恨得牙癢癢，覺得若不是狗剩有意帶壞自己，自己怎麼會落得這個境地？

    林二柱有些咬牙切齒道：“狗剩騙我，說最近賭坊出了個新的玩法，如果贏了，就能一夜之間暴富，不少人靠著這個從一個窮光蛋變成了家財萬貫的富老爺……”

    “狗剩說，只要我能把錢都贏回來，家裏就不會再數落我……我也只是想把輸掉的錢贏回來……”

    林二柱懊惱道：“本來一開始好好地，我贏了七八兩銀子，我本想收手，狗剩勸我多來一把，說不定七八兩就變成了幾十兩，幾百兩……”

    林六娘默不作聲地聽著林二柱說，看到他此刻眼睛發紅，知道他不是後悔去賭坊，而是後悔自己沒有在贏七八兩的時候就停手。

    林六娘知道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現在的“悔恨”只是因為欠了錢，無力償還。

    林六娘不想再聽下去，出言打斷他：“但是你並沒有贏，反而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