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鶴川年少時就在讀書一事上展現了極高的天賦，但他並未因此倨傲自滿，而是知道母親供他讀書不易，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讀書上，夜以繼日，孜孜不倦。

    也正因此，前十幾年，周鶴川從未想過兒女情長。

    從前周鶴川覺得兒女情長多累贅，是功名路上的攔路虎；遇到林六娘之後，他才知道什麼叫做情難自已，甘之若飴。

    哪怕只是現在，林六娘對他輕輕地含笑點頭，都能勾動他的心絃，叫他心中生出無限歡喜。

    半夜。

    周鶴川捂著頭痛欲裂的腦袋醒過來，慢慢想起今晚酒醉後的舉動，臉上浮現出些許不自然。

    他靜靜地看著已經陷入熟睡的林六娘，寂靜的黑夜裏，聽著她平緩的呼吸聲，周鶴川的腦袋好像也沒有那麼疼了。

    林六娘在睡夢中不自覺把身體拱成了一個月牙，睡在她裡面的眇眇正好躺在月牙的彎彎裡面，一大一小，極其的和諧。

    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周鶴川也慢慢地再次進入了夢鄉。

    ……

    年初二，是回孃家的日子。

    孫二翠一大早就拎著東西和周文虎還有周小牛回孃家了，周寡婦本來也問要不要給林六娘準備些東西，讓她回小港村。

    但是林六娘想到和自己已經算撕破臉的舅母，雖然舅舅對她有感情，但是性格怯懦，拗不過舅母。自己又何必回去攪亂舅舅家的生活呢？

    於是林六娘婉拒了周寡婦的好意。

    再說這幾天天冷，還下雪。林六娘也捨不得周鶴川奔波，他那雙腿雖說恢復得不錯，但更要仔細養著。

    因著孫二翠的孃家就在永豐村，因此吃過飯，孫二翠就回來了。

    回來後孫二翠神采飛揚，似是遇上了什麼高興事。

    林六娘有些好奇：“大嫂，你今天回去是遇上什麼大喜事了？”

    孫二翠眉飛色舞：“……你是沒瞧見，今天我提著一堆東西回去的時候，她們眼睛都直了，個個都圍上來……我就沒聽過她們說這麼多好話！”

    孫二翠的話語裡還隱藏著一絲諷刺，“還是有錢好啊！有了錢，孃家人的態度都不一樣了！”

    孫二翠在家排老二，上有大，下有小，夾在中間是最不受待見的那個，都說老二向來是逆來順受的悶葫蘆。

    但是孫二翠不，她從小就知道爹孃忽視自己，她得自己立起來，才能不受欺負，因此養了一個潑辣的性子。

    當初認識周文虎，也是孫二翠主動，還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讓周寡婦認下了她這個兒媳。

    不過孫二翠這做法也引起了家裏人的不滿，覺得她實在不知恥，給家裏丟臉，因此孫二翠和家裏的關係也有些僵硬。

    但是孫二翠心裏也一直憋著氣，今日可算叫她揚眉吐氣了！

    孫二翠嘖嘖道，“瞧她們那副嘴臉，不就是一筐雞蛋嗎，也值得她們爭成那個樣子，要是曉得咱們家天天吃肉，不曉得要眼紅成什麼樣子！”

    孫二翠臉上的笑就沒停下來過，如今她再看林六娘，就像看活財神爺一樣。

    這二弟妹可真是他們家的大寶貝！

    孫二翠已經全然忘了林六娘剛到周家時，她的不滿和挑刺。

    晚上做飯的時候，孫二翠都搶著幫林六娘洗菜切菜，“二弟妹，放著我來，你只管燒菜就是了。”

    孫二翠忙完洗菜切菜的活，到後頭就閒了下來，靠在灶臺邊緣，時不時給林六娘遞碗或是調料。

    從廚房往外看，孫二翠看到自己的傻兒子正圍著眇眇打轉，努力地逗她開心。

    孫二翠突然嘆了口氣，“都說兒大不由娘，我這小牛還沒長大呢，都快把我這個當孃的忘在腦後了……”

    林六娘笑道，“小牛這纔多大，大嫂都操起做婆婆的心了！”

    孫二翠轉念一想，“你說的也是！不過呀，我瞧這眇眇不像尋常人家的孩子……小牛雖說是我自己生的孩子，但摸著良心說一句，小牛若真是喜歡眇眇，我只愁他是白日做夢了……”

    “小牛年紀還小，或許只是想要個妹妹。”

    “也許是吧。”孫二翠道，“不過他向來三分鐘熱度，這一次竟是出奇得堅定，昨晚上還纏著我，叫我答應，若是眇眇的家裏人不來，就把眇眇留下來給他做妹妹……”

    “那大嫂答應了沒？”

    “我被他纏得沒辦法，隨口應了一句。”孫二翠不以為然，“不過眇眇這樣冰雪可愛的孩子，哪家父母捨得丟掉她？想來很快就要找上門來了。”

    妯娌兩個在廚房一邊說笑一邊幹活，配合默契，很快就把晚飯端上了桌。

    過年這幾天可以算是一年中最清閒的時候，除了第一天走親訪友，餘下的日子倒清閒得叫人不習慣起來。

    孫二翠還在飯桌上道，“不知怎的，覺得今年格外閒得慌，真叫我不習慣。”

    周家今年糧草充足，不用為三餐犯愁，也不缺柴火，不需要去田裏撿牛糞。

    周寡婦笑道，“你這是喝飽了吃足了，纔有這個毛病，都說富貴病富貴病，你這還沒怎麼着呢就覺著不自在了，可見是個不能享福的……該叫你今日餓著肚子幹一天活，你便覺得還是清閒好了！”

    “娘，您老人家又拿我開玩笑了。”孫二翠知道周寡婦是拿她打趣，也沒覺得不快。

    和林六娘待的越久，孫二翠的心胸也開闊了不少，不像從前周寡婦說她幾句，有時候只是開玩笑，都要往牛角尖鑽，覺得周寡婦是在不滿她。

    不過娘說的也是，孫二翠想，今年也只是二弟妹給家裏帶來了收入，所以這年過得才快活輕鬆。

    若是沒錢沒吃的，那現在就是一家人坐在家裏愁眉苦臉了。

    孫二翠突然想到和小姐妹拉呱說起的廟會，提議道，“娘，我聽說後天晚上城裏有迎神廟會，不如咱們也去接接喜氣，保佑咱們家明年順順利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