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個時候,是誰給他寫信
“周大娘,週二嫂——等一下……”
林六娘和周寡婦走過村長家門口的時候,聽到了李順的聲音。
李順從她們後面追上來,手裏還拿著什麼東西。
“週二嫂,村裏來了週二哥的信。”李順把一個薄薄的信封交到林六娘手中。
李順交了信,笑嘻嘻地和二人打了招呼,就離開了。
這時候日薄西山,已經到了村裏吃晚飯的時候。
林六娘和周寡婦回到家,周家的晚飯已經擺上了桌。
飯桌上,周寡婦說起今天賣菜的順利,“……今日託了六孃的福,才能在天黑前趕回來,乖乖喲,我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那麼爽快,剛開始我還以為遇到騙子了呢!”
“瞎貓遇到死耗子……”孫二翠聽著周寡婦對林六娘毫不掩飾的誇讚和滿意,心裏翻著酸意,小聲嘀咕道。
周寡婦聽到了孫二翠的嘀咕,故意說起了另一件事,“今日那人連裝菜去的那幾個竹筐也一起要了,就是先前老大家做多了沒賣出去的竹筐,給了五十文一個的價錢……”
“五十文?”孫二翠吃驚出聲。
孫二翠的丈夫,周家的大兒子,周文虎,是個木匠,平日裏在村裏縣上接些做傢俱的活。
今年夏天的時候砍了些竹子讓家裏媳婦編了竹筐去賣,然而孫二翠並不是那等心靈手巧之人,做出來的竹筐樣子粗糙,賣不出去。
最後賤價賣了一些,還剩下幾個堆在家中。
沒想到今日居然被人五十文一個買走了?
孫二翠想了想自己那些五文錢一個賤賣的竹筐,一時有些肉痛。
這時又聽得周寡婦道,“這三百文錢我做主給老二家媳婦了……”
周寡婦似乎是預料到孫二翠有話要說,提前堵住了她的話,“六娘嫁進來的時候,家裏成況不好,連酒也沒辦,多個方面都虧待了她,就算作對老二家的補償……老大家有什麼意見嗎?”
周寡婦話這樣問,卻看向的是大兒子。
周文虎為人老實心眼少,回答道,“都聽孃的。”
氣得孫二翠在底下狠狠揪了他一把。
林六娘心裏想到自己和周鶴川那個名義夫妻的約定,只覺得受之有愧。
她剛要推拒,不料身邊的周鶴川卻勸她應了下來。
“這也是孃的一片心意,你便收下吧。你正是好年紀,身邊也該有點錢買點喜歡的東西。”
他說這話時,神情真摯,帶有一絲關切和貼心。
林六娘沒再說出推拒的話。
吃完了晚飯,今日的碗筷沒用林六娘收拾,因為今日是周鶴川做完鍼灸的第三日,也到了泡第一次藥浴的時候。
其實之前錢大夫就建議他泡藥浴,只是周鶴川覺得自己的腿已是無力迴天,不必再勞神傷錢。
況且泡藥浴此事,他雙腿俱廢,他一人不能行,周寡婦一人也無法搬得動他,有諸多不便。
如今林六娘能勸得他改變主意,周寡婦自是喜不勝禁,但也有些憂慮,“六娘,你一個人能行嗎?娘留下來幫你一起吧!”
此時屋裏只剩下林六娘,周寡婦和周鶴川三人。
周寡婦話音剛落,便見林六娘徑直把周鶴川從輪椅上抱了起來。
周鶴川身高八尺,四肢修長,此時被小隻的林六娘抱了個滿懷,向來冷靜自持的他也有些羞赧。
周寡婦被林六娘這一手看得目瞪口呆,“好好,那娘就放心了。”
想不到她這個二兒媳看著瘦弱,力氣卻不小。
周寡婦放心地離開了屋子。
等到周寡婦離開後,周鶴川輕咳了兩聲提醒林六娘,“六娘,放我下來吧。”
林六娘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和周鶴川的過分親近,她還以為自己太過用勁,“我弄疼你了嗎?”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周鶴川輕輕放回了輪椅上。
“我從小力氣就大,你不用擔心我一個人搬不動你。”
林六孃的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周鶴川,臉上寫滿了“快來誇我”的驕傲之色。
周鶴川看著近在咫尺的少女,心不知怎的開始撲通撲通跳起來。
看她一無所知的懵懂神色,又暗自笑自己,何時變得這樣心緒易動。
還只是個小女孩呢。
林六娘把木桶搬到屋裏,倒好熱水。
她雖是纖弱的身量,力氣卻出人意料的大,那沉重的木桶在她手裏似乎輕若無物一般。
在林六娘眼裏,周鶴川是個需要照顧的病人,就像她很小的時候照顧她病重在床的爹一樣。
她泰然自若地幫他脫去外衣,又抱起他的時候,周鶴川感受到她溫熱的手隔著衣服貼著他的肌膚,聽到她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因著林六孃的態度太過自然,縱然周鶴川先前還有些不好意思,後面也鎮定下來,任由林六娘擺佈。
林六娘把周鶴川抱進浴桶後,看他在綠色的草藥湯中坐定,熱騰騰的浴湯水汽一下子浮上他的臉。
她關切道,“有沒有不舒服?”
周鶴川只覺得渾身發燙,熱汽鑽進了他的四肢,在他的身體裡遊走,讓他自臥床後冰涼的身體瞬間變得炙熱起來。
他仍是嘴角含著淡淡的笑,像輕雲一樣,同所有人劃出一道疏離的塹,“沒事,你去做自己的事吧,不必守著我。”
只不過是有些不舒服罷了,一年前自己從山上摔下來,腿骨筋脈折斷的疼痛都受過了,如今不過是藥浴的熱症罷了……自己的身體倒是愈發弱了。
周鶴川有些自嘲,眼裏流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陰霾。
林六娘卻不放心他,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旁邊,認認真真地看著周鶴川的情況。
她知道周寡婦買她,就是爲了給周鶴川做媳婦。
但是現在她和周鶴川只是有名無實的假夫妻,讓林六娘很是心虛。她更要好好照顧周鶴川,畢竟她是託了周鶴川的福才留下的。
突然,周鶴川輕輕皺起了眉頭,一絲悶哼從他唇齒之間洩露。
林六娘立刻站起身來,雙手搭在浴桶邊上,緊張地問,“怎麼了?”
有一股針扎的像螞蟻噬咬的感覺突然從周鶴川腳板底傳了上來。
那癢意就好像一窩螞蟻時不時地在噬咬人的心臟。
周鶴川方纔不備流露出了異樣,這時候面色如常,但是這股又疼又癢的感覺擾得他心煩意亂。
自己的腿自一年前受傷後就再無知覺,如今卻有了一絲異樣,是不是……?
他搖了搖頭,眼簾垂下來,心裏閃過一絲自己都覺得不可能的念頭,又立刻否決。
又抬眼見林六娘一臉關切憂慮,無奈道,“你和我說些什麼話吧。”
林六娘想,大概也是那藥有作用,所以周鶴川纔會難受,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她想起今天李順在村口給她的那封信,趕緊從懷中把那封信拿出來。
“今天我和娘回來的時候,在村口遇見李順了,李順說這是給你的信。”
周鶴川看向林六娘手裏拿著的那張信封。
這個時候,會是誰給他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