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林六娘喜滋滋地拿起周鶴川幫她寫的貼示，“鶴川的這字真好看，貼在飯館門口都可惜了……”

    “為何？”周鶴川溫柔地注視著她，“對你有用的東西，為何會覺得可惜？”

    周鶴川明明是一本正經地對她說話，林六娘卻覺得他好像在對自己說情話一樣，像和煦的春風，永遠溫和平靜，卻又不時地透露出獨一無二的偏愛來。

    周鶴川倒是對林六娘叫他寫的內容提出了些許疑惑，“六娘，你這工錢是否定得過高了？”

    林六娘定的工錢比縣裏的正常工錢要多上一半，周鶴川有些擔心她是不清楚市價被人忽悠了。

    林六娘笑道，“最近豐樂飯館生意好，已經忙不過來了，在飯館做事可不是輕鬆的事情，我工錢雖然定得高，也是想找些靠譜，做得穩定的人來幫我。我大方一些，也避免他們生出二心，被別的人家拿錢誘了去……”

    “你說的不錯。”周鶴川認同道，“飯館若要長久經營，不能總是換夥計，多給些工錢也好。”

    在這一點上，周鶴川倒是很欣賞林六娘。林六娘愛財卻不貪財，在必要的事情上她總是眼光很精確，大膽也捨得。

    無論是之前賣點心還是買下豐樂飯館，林六娘都展現出了她的商業頭腦。

    周鶴川看向林六孃的目光裡有愈來愈深的愛意，也有欣賞。他知道林六娘並不是那種柔弱的女子，相反她是堅強的喬木，是可以和自己相互扶持的人。

    第二日，林六娘就去飯館門口張貼了招人告示。

    因著飯館現在極度缺人手，林六娘一直忙活到傍晚纔跟上了城門口的牛車回去。

    除了林六娘，就是孫二翠也不得閒，她雖然沒去飯館幫忙，但是也得留在家裏和杜芸兒一起準備第二日需要的食材還有器具。

    尤其，林六娘最近又接了胡又晴的大單子。

    吃過晚飯後，林六娘和孫二翠一起把碗筷抱進廚房裏。

    兩個人正洗著碗，孫二翠又開始八卦起來，“誒，六娘，你知道不，王招招回來了！”

    “她回來了不是好事嗎？”林六娘對王招招的回來並不意外，她直覺王招招並不是會輕易尋死的人，之前就猜測王招招也許只是出去躲一陣子，等到張二狗提親的事情作罷再回來。

    不過，聽大嫂這意思，王招招的回來並不同尋常？

    “不不不……”孫二翠見林六娘反應平平，繼續丟擲了個大訊息，“那王招招呀，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她乘著轎子，有四個轎伕把她擡回來的，那轎子上面綴滿了寶石，好大的排場呢！”

    孫二翠繼續描繪今日那場面，“你是沒看見，那轎子一路抬到王招招家門口，圍了好多人，王招招爹孃見到王招招的時候都快認不出來了……那王招招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頭上帶滿了珠翠，就連身上穿的也是上等的絲綢，我的娘喲，在日頭下一照，還發光哩！”

    林六娘越聽越不對勁，“王招招這是做了什麼？”

    “能做了什麼？”孫二翠說起這個，有些不屑，“去做官老爺的小妾了唄！王招招也算如願以償，終於成了貴太太了，只可惜呀，是個姨太太……”

    原來王昭昭竟是胡又晴之前跟林六娘談閒時說起的，縣老爺新納的七夫人。

    “不過呀，咱也學不來王招招那手段，做個鄉野農婦也好，總比做人家的妾要好！”孫二翠話雖這麼說，卻已經帶上了點酸勁。

    更別說村裏頭的那些婦人，雖說個別的心底看不起王招招跑去給別人做妾。

    但到底是縣老爺妾室，從此吃穿不愁，富貴無憂，說不定還能提攜家裏的兄弟。

    一時間不管心裏怎麼想，明面上，村裏頭的婦人都趕著去巴結王招招。

    就連王招招的爹孃也奉承著王招招，比起先前強逼著她嫁人的時候，簡直是換了一副面孔。

    林六娘跟王昭昭素來沒有什麼交集，也只是聽孫二翠說了一嘴，加上最近忙於豐樂飯館的事情，並沒有放在心上。

    誰知道林六娘去河邊打水的時候，又見到了王昭昭。

    王招招穿著一身娟紗金絲繡花長裙，披著妝緞狐肷褶子大氅，華麗的衣飾放大了她的美貌。王招招本就是豔麗的長相，頭上的珠翠更襯得她光彩奪目，美得攻擊性十足，也難怪六夫人那麼緊張了。

    只是她眉眼間擰著一股淡淡的愁緒，似乎並沒有看上去那麼開心。

    “林六娘。”王昭昭主動喊住了林六娘。

    “王姑娘。”於是林六娘放下了手中的水桶，和她打起了招呼。

    林六娘說出口時才意識到王昭昭已經不是姑娘了，這稱呼有些不妥。王招招現在是縣老爺的七夫人。

    不過王昭昭似乎也不喜歡別人叫她七夫人，聽人叫她七夫人，王招招不知怎的總覺得心裏擰得慌。

    因此林六娘叫她“王姑娘”，她反而覺得舒服些。

    “七夫人”的稱呼似乎在提示著她的愚蠢和竹籃打水一場空，她王招招之前一心想嫁個富貴人家，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如今雖說是成了縣老爺的側室，到底也是妾室，村裏人明面上畏她，私底下不知道說了多少閒話！

    然而林六娘看自己眼睛裏頭卻還是一如既往的澄澈，並沒有異樣的眼光，王招招也覺得嘲諷，唯一一個還用尋常眼光看她的，竟然是她一直視為對手的林六娘。

    王招招到現在也不願意承認林六娘周夫人的身份，然而林六娘卻似乎從來沒有把她看成是情敵。

    王招招想起縣老爺府裡頭的那幾個小妾，還有並不好惹的大夫人和二夫人，心裏頭也無限苦楚，但是她不願意讓林六娘看出來。

    王招招叫住了林六娘，也沒有說其他的，只是對林六娘道，“你那日做的甜酒釀和蜜餞果乾很好吃，再給我做一些吧，送到我府上，我按雙倍的價格給你。”

    彷彿王招招真的只是想向林六娘買東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