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想不到解決之方，風嫣然只得先把正事處理了。

    她得先把李忠明的兩間茶行接手了。

    李忠明入獄後，兩間茶行被封，但三日前已解封，李忠明採用的制度有很見地，以分股制給茶行管事，李忠明歸來第二日，茶行掌櫃就上門來看望，儘管李忠明神志不清，不過卻讓兩個掌櫃照常開始做事。

    方纔，在李忠明提出把茶行給她打理時，也給了她茶行商印。

    叫上李承君，風嫣然就帶著他，往甄縣而去。

    此前，為打點李忠明出獄一事，李家被挖空，馬車之類的值錢物件都被典當，不過這三日，風嫣然都一一贖了回來。

    乘坐上馬車，迎著初冬微涼的風，風嫣然恍若隔世。

    一開始醒來，她想的是報仇，可當下，她發現，其實做蘇素素沒什麼不好，她有李忠明，有李家，雖說一切看來，普普通通，卻叫她分外安寧。

    “嫂子，您可還記得陳大夫嗎？”

    李承君趕著馬車，心覺還是要把事情說一說，畢竟是陳大夫把嫂子醫好的，嫂子也感恩，讓他把陳大夫的好名聲傳出去。

    風嫣然瞥了眼李承君，見小子欲言又止。

    不過她倒是對陳大夫的下場有興趣。

    “自是記得的，他可是嫂子的恩人。”

    “哎！”

    李承君輕嘆。

    “我今日聽人說，他前去甄縣陳家，嗯，是那個江南三省百年大家，聽說甄縣不過是分支，陳大夫就是上那家給人看病，結果也不知怎的，竟是沒醫好，結果被打斷了雙腿，還被入了奴籍，正巧今日在鬧市被賣呢。”

    李承君此前讀過私塾，但天姿乏乏，此後就在家中幫著父母做農，而後有空便去茶行學做生意。

    這幾日，茶行重開，秋收又已過，他就整日家中茶行兩頭跑。

    當聽說陳大夫被賣奴時，他一直就想把事情和二哥說，可二哥那狀態，他不好說，當下實在沒忍住。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若沒有陳大夫治好二嫂，母親怕是與人為奴，二哥怕是要被流放，他不敢想象往後的家，會成哪般模樣。

    “哦？承君的意思是，想救陳大夫？”

    “嫂子，他於我們有恩，聖人說，恩不報，枉為人。”

    少年昂著胸膛，正氣凜凜。

    “好，那我們去看看。”風嫣然看著小叔子，這模樣，可和少年時的李忠明如出一轍。

    馬車入了甄縣城門，一路往東城而去。

    這是奴役買賣之所，儘管天下初定，當今聖上算是明君，百姓衣食無憂，奴役之所大多是因犯下罪條被判罰之人，並無強買強賣。

    “諸位，此人身有醫術，買回家去，既能幹些雜活，也能治病，二十兩銀子，錯過了便沒了呀！”

    賣奴人，都是官府之人，兩人到前時，臺上的陳大夫正好被一個身著衙服的中年人叫賣。

    臺下，一眾都是穿著體面，不過細看就會發現，他們大多年紀上旬，舉止間肩腰微低，怕都是有錢人家的管事。

    “大人，這人不是此前傳言妙手神醫，可給陳老太太治病，沒治好，又被查出有欺詐之罪，才被判罰的陳谷河嘛，他那般醫術，二十兩，誰敢買呀。”有知道內情說道。

    那叫賣的大人，面色一沉，隨即哈哈笑起來。

    “此人雖醫術不精，可也是有些本事的，小病小災準能治的。”

    “八兩！大人，八兩我要了。”

    來買奴僕的，哪個不是人精一般的。

    官府說此人會醫術，那就真是會醫術的，治不好陳老太太的病，不代表就是治不好其他普通病症，可錢誰願意出的多？

    “八兩一百文，我們沈家正好缺個院落掃地的。”

    言下之意，我可不衝着他會醫術，只是現在奴僕難買，勉強用著。

    臺下給價諸多，風嫣然站在馬車上，遠遠看到陳大夫。

    她本以為陳大夫說話那般音色，該是年過半百的老者，可當前一看，他雖留著山羊鬚，然山羊鬚卻是黝黑，看起來年紀，不過三旬有五上下。

    嗯！

    很快，風嫣然注意到陳大夫的腿。

    此刻，陳大夫穿著囚服，手戴著鐵拷，可他卻是站的直立！

    “承君不是說，陳大夫腿被打斷了嗎？”

    風嫣然詢問。

    李承君正急著的不行，這陳大夫就要被買走了，一聽自家嫂子的話，也注意到了陳大夫的腿。

    “是啊，好生奇怪，日前公堂我也去看了，他當時雙腿可站不起來的。”

    “五十兩！”

    聽到李承君的這話，風嫣然張口就道。

    現場一片譁然，紛紛往後看。

    入目，只見一姍姍妙齡女子，站在馬車上。

    女子清美，但梳著已婚婦人的髮飾，這又叫不少眼底發亮的，蒙上幾許惋惜。

    “少夫人，可是家中夫君不妥，買了這青壯大夫，回去好慰藉呀哈哈哈！”

    這也不怪有人想歪，撇去陳谷河顯老的長鬚，論相貌，卻也是出衆的。

    “胡說八道什麼！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李承君聽到那些汙穢之言，指著那說話的就呵斥。

    “承君，狗咬你一口，你是打算咬狗一口嗎？”

    風嫣然淡淡一句，引得現場一片發笑。

    那諷刺之人，漲著紅臉，卻又不敢再去反駁，這還要說，那他就是承認自己是那狗，還在咬人。

    “大人，我出五十兩，可行？”

    風嫣然轉眸看向臺上叫賣衙人。

    “自是可行！”

    五十兩啊！

    上頭交代，能賣十兩他就能得到二兩，現下賣出五十兩，他今夜可得在風滿樓做東請客去了！

    要說衙人的動作，那可真快，賣身契、手銬鑰匙，一晃眼就給到風嫣然手裏，同時，當場叫來報備，本是一兩日纔會能好弄的官府報備，一盞茶，就弄好了。

    給了錢，拿了手續，李承君把人帶上了馬車，而後趕著車往自家茶行而去。

    馬車中，陳谷河面沉如鍋。

    他認出了李承君，可也正因此，感到羞恥。

    他的確有幾分醫術，可當日李家出診，他完全是騙了李家二老，原於他在賭檔輸了錢，對方限他兩日內拿出三兩銀子，不得已，他才為之。

    如今，李承君與眼前的婦人，重金買下他，恐怕不會是好意。

    要知道，身為奴僕，主家有生殺大權！

    只是，正想著，他突感面龐一熱，打眼去一看，精緻的婦人竟用火摺子正在燒賣身契！

    手銬鑰匙，也在下一瞬，扔到他的腳前。

    “陳大夫，你現在自由了。”風嫣然面上是看不出情緒的笑意。

    “這……”

    陳谷河怔住。

    完全不懂對方什麼意思。

    “你救我清醒，我還你自由，算是兩清。”

    聞言，陳谷河再次一呆。

    又細細去看，心下更震。

    眼前婦人，竟是蘇素素！

    他自己的藥，自己清楚，不可能有用的。

    看來，這是上蒼幫了他一次啊。

    痴傻之症，頭部遭遇撞擊後，通常會有兩個極端，要麼加重，要麼就是見好，無需藥石。

    這一想，陳谷河面上輕鬆不少。

    “謝過李夫人。”

    陳谷河起身，鄭重的一拜。

    “陳大夫無需多禮，這是我應當做的。”

    風嫣然笑著，卻沒去攙扶，而是喊了聲李承君。

    “承君，停下。”

    陳谷河心知對方的意思，又是一拜，就要下車。

    風嫣然注意到他走動時，微顫的腿，眼底一凝，開口道。

    “陳大夫可想報仇？”

    陳谷河渾身一震。

    這幾日在獄中，他受盡欺辱，而實則那陳家老太病症，他是治好的！

    那陳家就是見不得他當下的名聲蓋住了陳家醫館！

    他自然想過報仇，只是他就是一個小小的山野大夫，拿什麼跟陳家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