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嫣然表情一滯，但是並沒有顯露出過多的驚訝之情來。

    她既然決定要做這件事情，便早早地已經做好了會被李忠明質問的準備。

    但是，既然一切都已經成爲了定局，李忠明便也無法再阻止她做甚麼了。

    風嫣然坦然地看著李忠明：“因為，我想要給明嫣增添一些口碑。”

    李忠明一臉震驚地看著風嫣然，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何她要用如此極端而卑劣的手段來進行這件事情。

    “襄陽城中已經混亂成了一片，你竟然還有這般心思，藉着人心惶惶來為自己增添口碑？”李忠明不敢置信地搖著頭，無法理解風嫣然的行為，“素素，為商先講德，萬萬不可做如此背德之事啊。”

    “這有什麼背德的？”風嫣然不解道，“人們需要拯救他們的神明，而我召集到男丁來建橋，不就是拯救了他們嗎？”

    “你這是乘人之危。”李忠明皺起了眉頭，不認可風嫣然的行為。

    二人就此陷入了僵局之中。

    而李忠明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般，轉過頭去，直視著風嫣然：“素素，難道說，自從你扮鬼嚇人的那個夜晚，你便已經謀劃好了今日的一切嗎？”

    難道在那個夜晚，她便已經料到會有見義勇為之人博覽法術之書，料到這人會看到造橋之說，料到百姓會誠惶誠恐，而她只需要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成為眾望所歸，明嫣自然會被這群百姓們奉若神明。

    從為商者利益最大化的理論而言，這似乎的確是最快的方法。

    但是，李忠明幾乎難以想象，這種行為的背後，需要藏著一顆多麼險惡的內心。

    而他更難以想象，做出這種事情的人，居然會是自己心中那個善良而溫暖的蘇素素。

    他絕望地看著風嫣然，心中極其希望風嫣然能夠給自己一個否定的答案，告訴他，這一切並不是自己所謀劃好的，一切都是個巧合。

    然而，風嫣然的回答卻宛若一盆涼水，讓李忠明只感覺自己從頭一直涼透到了腳跟。

    “是啊，當然了，如果我不謀劃好一切的話，遇到這些亂成一團的百姓，那不得完蛋？”風嫣然理所應當地回答道，看向李忠明的表情之中竟然還帶著幾分驕傲。

    李忠明抿了抿嘴，眼中閃爍著幾分不悅的光芒。

    “你不覺得這麼做有些過分了嗎？”他沉聲問道，似乎在強忍著心中的怒火，“如果造橋這件事情完成不了的話，整個襄陽就會因此亂作一團，民不聊生，經濟也會滯緩，你知道這個行為的風險有多大嗎？”

    “我當然知道。”風嫣然不以為然地回答道，“但是如果我不去賭這一把，襄陽就永遠不會改變。”

    “改變，非要用如此激烈的方法嗎？”李忠明打斷了風嫣然的滔滔不絕。

    風嫣然一愣。

    “你不明白。”風嫣然有些急切地說道，“這種風氣在襄陽已經盛行不止，如果不能立刻加以阻卻，只會越來越......”

    “夠了。”而李忠明則越想越是生氣，他不耐煩地打斷了風嫣然的話，冷冷地看著她，“你這些日子裏，任憑襄陽人心惶惶，輿論死氣，讓人們陷入恐慌之中，如果你真的心繫百姓，為何不在那造橋一說剛剛興起之時便站出來，而要靜候幾日再現身？你的目的，難道不就是等待著人們心中的那個魔鬼開始發酵，讓人們絕望，只有他們越絕望，你的口碑扭轉纔會越顯著，你才更有勝算贏過風華。”

    “......”風嫣然瞪大了眼睛，一時之間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忠明，竟然會這麼看自己。

    他一直這麼看自己嗎？

    委屈在風嫣然的心中不斷蔓延了起來。

    然而李忠明卻絲毫沒有收斂的意思，而是恨鐵不成鋼地繼續說道：“這種行為，實在是太過於極端了些，你不覺得嗎素素？如果你真的憎恨左訓的話，為什麼不用光明磊落的手段打壓他，而要用這種卑劣的手段呢？他生活在黑暗裡，但是你不能自甘墮落啊，這樣子下去，你和左訓之間，又有什麼不同之處呢？”

    風嫣然的嘴唇不斷顫抖著，她無法理解為什麼李忠明會如此看自己，也不能理解為什麼李忠明會說出這麼傷害人的話語來。

    李忠明卻依然在滔滔不絕：“而且......你又為什麼要如此憎恨左......”

    李忠明還沒有說完，風嫣然忽然爆發出一聲尖利而又崩潰的吶喊：“夠了，李忠明，夠了！”

    風嫣然看著李忠明，渾身顫抖著。

    自從她重生以來，她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情緒波動，也從未露出如此失態的神情，因此，李忠明被風嫣然的表情嚇到了。

    但是，李忠明也在氣頭之上，他也被風嫣然的行為震怒到了，只覺得風嫣然的委屈莫名其妙，甚至有些不可理喻。

    風嫣然搖著頭：“你什麼都不明白，李忠明，你什麼都不明白，你不明白事實，就不要妄加評價。”

    “素素，為商之人，先要修德。”他無奈地搖著頭，嘆氣道。

    風嫣然怒目而視，轉身就走。

    修德？他的意思是在說自己沒有道德嗎？

    風嫣然冷笑一聲。

    她走出幾步去，忽然回過頭來。

    風嫣然冷冷地看著站在原地的李忠明，目光之中是李忠明所熟悉的冷漠——但是從前，那份冷漠從來都不曾向自己展露，而永遠只是向着他們的敵人——風嫣然語氣冰冷，口氣之中帶著幾分輕蔑：“你錯了，李忠明，為商之人，利益纔是萬源之本，我們要做的，永遠是追求利益的最大化。”

    這並不是風嫣然的真實想法，只是在氣頭之上，而質疑她的人，竟然是自己最為親近的人，風嫣然只覺得心中一股子無名火燒上了頭，讓她不由自主地說出了一些並非自己本意的話語來。

    而李忠明聞言，表情則更加陰沉了幾分。

    風嫣然一路走著，忽然發覺自己的臉頰之處似乎有幾分涼意，她伸手去摸，卻發現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哭了起來。

    她不願在大街上如此丟人，扭頭，看到那家賣酒釀的店鋪就在右手邊，便奪門而入，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

    似乎已經很久沒有流過淚了。

    風嫣然心中的委屈之情頓時紛涌而出，她忍不住地嗚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