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該去死的是我……”

    聽到了郭旭與的話之後，牛十八忽然十分激動地抬起了一直低垂著的頭，表情中充滿了痛苦之情，似乎郭旭與的話戳中了什麼他所不願意回憶起的過往一般，“可是他推開了我……”

    這個“他”是誰，已經沒有人再詢問了。

    還能是誰呢，不過是死去的生命中的一條罷了。

    郭旭與忽然笑了起來。

    他長得比郭旭言更加清秀，眼中也沒有他那般的兇光，平日裏看上去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但是，此時此刻，他的笑容卻涼到了骨子裏，讓所有人都感到一震莫名其妙的冷意。

    “該不該去死，到底誰死了，又有什麼關係呢？”他輕輕地說道，但是音量卻又足以讓所有人聽到他的話，“不過是一群沒有歸屬的野鬼罷了，你們連家都沒有，死了也沒有人會關心，誰死掉，又有什麼區別呢？”

    他沒有說完，因為，身旁抓著他的土匪已經一個上勾拳砸在了郭十六的下顎上。

    只聽得一聲令人牙酸的“咔嚓”聲，似乎是郭旭與的下巴骨頭碎裂了。

    而見著自己的弟弟被如此虐待，一直無動於衷的郭旭言猛地掙扎了起來，他的喉嚨之中發出了嘶啞的“啊啊”聲，但是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風嫣然微微眯起了自己的眼睛。

    郭旭與沒有在騙她，郭旭言真的不能說話。

    但是，既然他能夠聽懂眾人說的話，就說明郭旭言曾經是可以說話的。

    他的聲帶被人活生生地撕裂了。

    “你想死嗎？”那些土匪哪裏受得了郭旭與用這樣的言語侮辱自己死去的兄弟，一個個都十分惱怒。

    而他們表達自己惱怒的方式，也不過只有暴力罷了。

    風嫣然嘆了一口氣。

    從見到郭旭言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自己渾身都有些不對勁。

    她總覺得再郭旭言的身上，有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但是，她的記憶卻十分模糊，如何都無法被啟用。

    “你們也不過是左訓的走狗罷了，寄人籬下的傀儡，有什麼資格這麼說我們？”刀疤大漢似乎也被郭旭與的話激怒了，他陰惻惻地看著郭旭與，說道。

    雖然他的口氣十分冷靜，但是風嫣然敏銳地覺察到，刀疤大漢是真的生氣了。

    他們整個幫派一直都是共生存的狀態，早就建立起了極其深厚的感情，外人這般侮辱他們，也難怪刀疤大漢會如此生氣。

    “要不是爲了她……我們也不會做左訓的走狗。”郭旭與已經看到了自己即將死亡的命運，他認命一般地閉上了眼睛，發出了一聲自嘲一般的冷笑。

    “她？”風嫣然卻忽然打斷了這群人用言語的互相傷害，“冒昧地打斷一下，你說得‘她’指的是風嫣如嗎？你們之間有什麼淵源嗎？”

    郭旭與睜開了眼睛。

    他慘淡地笑了笑：“罷了，我也不過是一個將死之人，便和你說了吧，這樣，這個世界上也會有記得我的故事。”

    “不是我和風嫣如有淵源，是我哥。”

    風嫣然看向了郭旭言。

    他聽到郭旭與的話，眼睛中閃爍起了一種極其溫柔的感情，似乎想起了什麼極其美好的回憶一般。

    郭旭言和郭旭與的父親是個賭鬼，從他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父親便總是被各種各樣的追債人跟在屁股後面追債。

    而他們的父親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

    終於，父親惹上了當時的大家族，全家都被追殺。

    郭旭與永遠難以忘記那場血腥的屠殺。

    家裏的所有人都被砍了腦袋，而那些可怕的屠夫們還在尋找著家中存留的生命。

    “我記得家裏有兩個小孩。”郭旭與聽到有人說。

    聽到這句話，他的心臟開始砰砰直跳。

    而哥哥郭旭言卻死死地捂著郭旭與的嘴巴，不讓他發出任何聲音。

    那時候，他們都沒有超過十歲。

    然而，外頭的人卻似乎沒有要就此罷休的樣子。

    眼見著他們逐漸摸進了郭旭與和郭旭言所藏身著的臥間，郭旭言把心一橫，衝了出去。

    “你們殺了我爸爸媽媽和弟弟，我和你們拼了！”

    他尖叫著，抓起床頭的花瓶朝著那土匪衝去。

    然而他長得太矮了，花瓶只碰到那人的手臂。

    那人被郭旭言砸傷了手臂，更加惱怒，抓起砍刀便朝著郭旭言的脖子處劃去。

    郭旭言聞聲倒地。

    郭旭與藏在床底下，看到哥哥流著血倒了下來，他和郭旭與對視著，用口型告訴郭旭與——

    別發出聲音。

    “你聽到那小兔崽子說的了嗎？他弟弟已經死了，咱們走吧。”那土匪也是拿錢辦事，不願意在這個鬼地方多留，決定就這麼離開。

    “聽到了，那小兔崽子真的狠，把老子的胳膊給劃傷了，我也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再待下去了，晦氣，呸！”

    郭旭與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直到屋子裏再也沒有聲響，才慢慢地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郭旭言的身體還有一絲溫度，他的面板白的可怕，讓郭旭與忍不住哭出了聲音來。

    “哥哥，誰來救救我哥哥？”他跑出了屋子，手上沾著郭旭言的鮮血，引得路邊的行人側目而視。

    沒有人救他。

    因為大家都知道這是郭家的孩子，而郭家已經被當時財閥爺左家結了仇，他們誰也不敢幫助郭旭與。

    郭旭與漫無目的地在路上嚎啕大哭著，直到一個小女孩緩緩地靠近了他。

    “你怎麼了？”那女孩扎著羊角辮，好奇地看著郭旭與，“你為什麼渾身是血，為什麼在哭，你受傷了嗎？”

    郭旭與太傷心了，但是還是糾正那小女孩道：“不是渾身，只有手，我沒有受傷，我哥哥受傷了。”

    那小女孩並沒有像路上的行人一般冷漠地離開郭旭與，而是拉住了郭旭與滿是鮮血的手，問道：“你哥哥在哪裏？我找人去救他。”

    於是郭旭言就這麼活了下來。

    但是他的聲帶被撕裂了，永遠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他急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誰，但是那小女孩卻神秘地笑了笑，告訴他：“我叫風嫣如，你記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