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恆在清晨時收到訊息。

    那一瞬間他感覺天塌地陷，整個人都快瘋了。

    他緩緩的坐下，看著不遠處正在準備拍攝最後幾個鏡頭的劇組。

    “葉導，那邊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們開始嗎？”

    一個助理走過來問道。

    葉恆看著他，腦子一片混亂，沉默了半響搖了搖頭。

    “不，今天不拍了。”說完緩緩的站起身來。

    而助理則是有些意外。

    葉恆這幾天拍電影就跟瘋了似的，從早上拍到晚上，除了吃飯和睡覺的時間，他就沒看到葉恆閒著過，現在電影就差最後幾個鏡頭了，葉恆說不拍了？

    不過助理也沒多說什麼，畢竟葉恆是他的老闆，葉恆說什麼就是什麼。

    “我離開一趟，你讓他們休息吧。”

    說完，葉恆便轉身離開了。

    開著車，葉恆一路朝著醫院趕去。

    他看著街上的車流，不斷的有車輛橫穿，然後駛向遠方。

    他不知道這些車將要駛向何方，也不知道他們從何而來，他只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腦子似乎有無數想法，可這些想法就好像道路上的車流一般，相互擁擠在一起。

    他看著車窗外的車輛，彷彿在審視自己腦海中無數個想法，可卻沒有一個想法是突出的。

    葉恆不知道自己花了多長的時間才趕到醫院。

    等他到病房的時候，門外已經沾滿了人，他們淚流滿面。

    當葉恆到來時，他們紛紛看向葉恆，言語中，眼神中，滿是悲傷。

    他們說了什麼，葉恆都不記得了，恍惚間穿過他們進入到病房內。

    葉恆看到了程教授，就躺在病床上，臉色有些蒼白和憔悴，但仍舊平靜、安詳。

    不知為何，在看到程教授後，葉恆忽然感受到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平靜。

    他本以為自己會很悲傷，因為他真的很在乎程教授。

    可這一瞬間，悲傷並未如期而至，有的只是平靜。

    “抱抱他吧，等一下就抱不到了。”

    一旁的醫生說道，語氣同樣是那麼的平靜。

    葉恆自然明白醫生的意思，等一下就要送去火葬了，自然也就抱不到了。

    沉默了幾秒鐘，葉恆緩緩的走上前去。

    他看著面前奶奶的教授，彎腰下去擁抱了他。

    可他的動作看起來僵硬，表情木訥，彷彿如同一個機器人在擁抱他一般。

    之後葉恆幫著辦了很多手續，具體的葉恆自己都忘記了。

    他只記得，在辦理這一切時，他都表現得很平靜，很鎮定。

    彷彿裡面死去的那個人，和他毫無關係一般。

    之後葉恆又花了三天的時間，幫程教授辦了葬禮。

    和徐明朗一起，接受程教授生前同事和朋友的來訪。

    他們走過葉恆身邊時，都會說讓葉恆節哀，但葉恆的木訥與平靜，似乎讓每一個人都有些意外。

    不過也有些人似乎明白些什麼，沒有說什麼，只是拍了拍葉恆的肩膀。

    最後他們給教授挑選了墓地。

    至於程教授的遺產，分成了兩半，一半留給了葉恆，一半全部捐贈了出去。

    這些財產對於葉恆而言不值一提，但卻是程教授能留給葉恆的一切。

    葬禮和其他瑣碎的事情，花了葉恆一個星期的時間去解決。

    而全程，葉恆都沒有掉過一絲眼淚，更沒有感受到過悲傷。

    這一切連葉恆都有些驚訝，他不知道自己竟已經變得這麼的鐵石心腸，可以不在乎這一切了。

    他回到劇組，又花了三天的時間，拍攝完了《摩登時代》，解散了劇組。

    回到家中，葉恆開始剪輯電影。

    他不知道現在該做些什麼，但覺得至少應該怎麼做。

    於是一剪，就是一個晚上沒閤眼。

    可他沒有絲毫的疲倦感。

    直到又花了五六個小時將電影剪輯好，他覺得有些疲倦和飢餓。

    於是想著吃頓飯，然後去睡個覺。

    走到冰箱前，葉恆開啟了冰箱門。

    這時，冰箱裏的一塊臘肉忽然落入眼中。

    那一刻，一股窒息感忽然涌了上來，葉恆忽然扶住冰箱門，那無法抑制的窒息感讓他幾乎癱倒在地，眼眶不知覺得開始紅潤，眼淚在裡面不斷的打滾。

    他忽然想起以前，程教授帶著那一大包的特產到漂亮國看他，裡面就有臘肉和火腿。

    教授那時還給他頓了臘肉湯，他至今都無法忘記那個味道。

    可現在，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在也沒辦法，吃到教授做的臘肉湯了。

    葉恆的眼淚在也無法在眼眶裏停留，伴隨著他的哭泣聲開始往下流。

    他扶著冰箱門，跪在地上，視線被眼淚模糊，哽咽的哭聲無人聽到。

    在醫院看到教授的屍體時，葉恆是那麼的平靜。

    因為那時，他還尚未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

    可這一瞬間，看到冰箱裏那塊沒吃完的臘肉，他的心忽然就碎了。

    痛苦與悲傷彷彿蟄伏已久，在這一刻看準了時間，將他擊碎。

    他躺在地上，不斷的哭泣中。

    那悲傷讓葉恆根本無力支撐起自己的身軀。

    “教授，我想您了……”葉恆蜷縮在地上，哭泣著。

    沒過多久，他便閉上了雙眼，睡著了。

    等他再次醒來時，感受到了一絲涼意。

    他睜開雙眼，便看到開啟的冰箱門，還有裡面的食材。

    整個房間黑漆漆的，只有電冰箱散發出來的一絲微弱的光芒。

    葉恆看了一眼手錶，已經是深夜。

    他緩緩的爬了起來，肚子似乎更餓了。

    看著冰箱裏的食材，他沉默了良久，然後取出了那塊臘肉。

    他學著教授當初在漂亮國時的某樣，去燉臘肉湯。

    可時隔多年，教授的模樣有些模糊，很多步驟他都已經忘記了，只能盡力的去模仿。

    幾個小時以後，葉恆端著那乳白色的臘肉湯，獨自坐在餐桌上。

    他忘記開燈了，但似乎也沒那麼重要。

    只見他拿著碗，咬起一碗湯，送到嘴邊。

    他嚐了嚐味道，那湯裡滿是臘肉的味道，似乎和教授做的差不多。

    可不知為什麼，葉恆總是覺得差一些，眼淚不知覺得落入湯裡。

    但湯的味道，還是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