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黛青顰。

    這名字，真適合她。

    蘇信怔忪著。

    吳黛把臉猛的湊到了他跟前，眼睛都笑彎了，笑成了璀璨的小月牙：

    “蘇大夫，別叫我小姑娘啦，叫我黛黛吧，我的親近之人都這麼叫我。”

    蘇信最後還是沒有叫她黛黛，恪守著他自己的底線。

    不過吳黛也不強求就是了。

    他們兩個無依無靠的人，湊在了一起，成立了一個臨時的小家。

    蘇信其實沒什麼錢，他是救死扶傷的大夫，清從鎮病人又多，多是一些勞苦之人，無論有錢沒錢，蘇信都給人醫治，有時還倒貼錢。

    長期以來，有的給錢的患者漸漸的也不給錢了。

    蘇信是那種爛好人，聖父型別的好人。

    不然也不會從天亮勸到天黑，把陌生的姑娘帶回家養著了。

    蘇信日子過的緊巴巴的，常常會沒錢，但他仍舊努力把最好給吳黛，因為吳黛看著就是富家出來的貴女，貴氣逼人，矜貴而嬌氣。

    此嬌氣是性子。

    吳黛一開始故意不給蘇信銀子，看他這爛好人做到什麼程度。

    蘇信就這麼養著她，沒跟她開口要過一次錢。

    他以為吳黛是離家出走，身上沒什麼錢。

    畢竟吳黛當時都要尋死覓活了，想來是和家裏人吵架了吧。

    蘇信咬牙堅持，最難捱的時候也不和吳黛訴苦。

    吳黛好笑又好氣的給了他一堆黃金：

    “蘇大夫，難怪你這一身清貧，若非是個好人，蘇大夫早買上大宅子了。”

    “你……”蘇信看著那一堆金條，他瞪大了雙眼。

    吳黛沒好氣道：

    “我可有錢了，也不是離家出走，我是自己想跑的，帶了足夠的銀子跑的。”

    “我有本事掙錢。”吳黛笑眯眯的看著蘇信：

    “蘇大夫，我養你呀。”

    蘇信還是隻收了吳黛的口糧錢，他守著自己的驕傲，沒有淪為被養著的金絲雀。

    蘇信總是碎碎念教育吳黛，像是長者。

    是一個不討人厭的長者，他太溫柔了，說話一點都不過分，不會讓人覺得刺撓。

    因此他說的話不太能讓吳黛聽進去。

    不過吳黛因此糾纏上他了。

    每次蘇信一說什麼，吳黛就擺出哀傷自憐的神色：

    “蘇大夫，你真的放心我嗎？”

    後來蘇信不知道抽了什麼風，放狠話讓她走。

    吳黛只需要凝神看著他說上這幾句話，蘇信就束手無策了：

    “蘇大夫，你是大夫，你要負責把我醫治好，我的病還沒好全……”

    蘇信啞聲道：“你是心病，我只是一個治療外傷的小大夫。”

    “可是。”吳黛說：”蘇信可以救我。”

    “蘇信哥哥，你要是拋棄我，我可能更嚴重了。”

    蘇信閉上了雙眼，痛苦的掙扎著：

    “黛黛，你是在威脅我。”

    威脅他，如果他趕她走，她就自殺。

    太偏執了。

    “黛黛，你確實有病，病的不輕。”蘇信睜開雙眼，眼裏一片清明。

    “嗯。”吳黛點頭承認，她上前幾步，揪著她的袖子，小聲的，可憐的說：

    “所以，你別拋棄我。”

    “黛黛，你還小。”蘇信不忍一次一次拒絕她。

    可吳黛還太小了，他已經老了，陪不了她多久的。

    “蘇信哥哥，你對我的誤解太大了。“吳黛低下頭。

    蘇信的目光跟著她一起走，一直壓抑著的情慾鋪天蓋地的來了。

    蘇信哪裏沒感覺，這樣一位妙齡少女在身邊，還是自己喜歡的姑娘，他在深夜，無數次的想著她紓解。

    又在結束後謾罵自己不是人。

    兩人之間那點微弱的平衡被打破，在吳黛這挑明瞭的放縱行為下。

    蘇信最後終於妥協。

    吳黛有病，蘇信是她的藥。

    蘇信真的太靦腆羞澀了，連最後一步都是吳黛太饞蘇信了，也太心疼他每次都涼水沐浴，勾著他本壘打的。

    蘇信最後實力證明了他到底有沒有某方面的隱疾。

    蘇信沒有隱疾。

    蘇信在那時候，一點兒都不像柔弱書生。

    他握針的手有力，常年爲了救治病人爭分奪秒的奔波，脫衣有肉，穿衣顯瘦。

    吳黛在清從鎮開始做生意，掙大錢，養出了“吳老闆”的名聲。

    她的愛人是個好人，所以吳黛也願意做一個好人。

    在收到戚未眠懷孕的訊息以後，吳黛當下決定趕往上京，也在那時和蘇信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吳黛是國公家的庶女，因其姿色，武功，天賦都在上乘，所以待遇其實和嫡女無疑。

    她阿孃是沒有繼承權的老二，她阿爹是清倌。

    她親眼見證著她阿孃把阿爹虐待死了，跟吸血鬼一樣在她身上吸血。

    她阿孃根本就不愛她，在酒醉時還會掐她。

    事後又卑微的認錯，甚至不惜給她跪下。

    再三的對她進行道德綁架。

    吳家家訓，百善孝為先。

    她不能對她阿孃有任何不敬，一旦她阿孃給她下跪，她就成了眾人指責的物件，會遭到相應的責罰。

    她阿孃知道了這一點，故意以此來要挾她。

    要挾她給錢，要挾她做事。

    她也把這件事告訴過祖母，可祖母說：

    “她給予你生命，你難道不該這樣回報她嗎？”

    她……應該嗎？

    吳黛一直沒想明白這個答案，她到底該不該對這種不負責任的娘負責。

    她沒有感受到愛。

    直到遇見蘇信，蘇信把她缺失的愛都找給了她。

    無私的奉獻，監督她一日三餐，監督她天冷加衣，下雨帶傘。

    一旦她作出一些不好的事，他便碎碎唸的教導她，溫柔又操心。

    他一切都以吳黛為首選的思考和做事。

    吳黛在那他，是偏愛，是例外，是唯一。

    很難不會喜歡上這麼一個人。

    哪怕他們差十歲。

    蘇信曾說：“黛黛，你太小了，你分不清對我是親情還是愛情。”

    吳黛駁回了他：

    “蘇信哥哥，我分得清，我想和你睡一起，想和你葬在一起，想和你，有個小蘇信。”

    她分得清親情和愛慾，不是真的小孩了，像她這個年紀的人，早一點的，孩子都有了。

    至於蘇信的家境，吳黛其實不是特別瞭解。

    他只說過無父無母，具體的，吳黛沒問過，沒問他的父母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