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麼會知道今日宴會上的月氏老者是自己的外公？轉念一想，他既是容國皇帝，天下大小事又有什麼是他不知道的。

    這一路走來，君凌霄對自己照顧有加，今夜更是察覺到自己心情低落而專程過來安慰自己，自己又何必冷眼相待？

    想到這裏，蘇慎神色緩和了許多，低聲道。

    “多謝你了，我沒事，只是擔憂外公的身體狀況，外公以前身體很健朗的。”

    聽到蘇慎道謝，君凌霄眉峰微微蹙起，伸手將蘇慎拉進懷中，蘇慎這一次沒有拒絕，靜靜靠在君凌霄胸膛上。

    耳下是君凌霄沉穩有力的心跳，她的心也跟著沉穩了一些，身邊這個男人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入她心扉。

    雖然她還沒想起她所說的那段屬於他們二人的回憶，可她希望那段回憶是真實存在的。

    “君凌霄，謝謝你。”

    君凌霄沉悶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蘇慎，你我之間無須這麼客氣，你是我的結髮妻子，不論什麼時候我都在你身後。”

    結髮妻子幾個字深深觸動了蘇慎的心，腦海裏那道熟悉的人影又出現了，面容依舊模糊不清，他給蘇慎的感覺卻是無比熟悉的。

    她是大夫，她知道這種情況並非臆想，而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這個人會不會是君凌霄？

    “你總會想起來的，蘇慎，我會幫你。”君凌霄輕輕拍著蘇慎的脊背安慰。

    窗外蟲鳴啾啾，蘇慎想起了外公那張蒼老慘白的臉，一下子從君凌霄懷裏抬起頭。

    “君凌霄，我要去一趟月府。”

    看著蘇慎的眼睛，君凌霄沒有問為什麼，沉默著點點頭，說道。

    “我陪你一同去，朱雀營內有擅長易容術者，讓他二人易容成我們的樣子，留在行宮。今日宴會上老皇帝遇刺，明日大概不會有接見使臣的心情。”

    此次蘇慎出使辰國，隨行的五百護衛全是朱雀衛所扮。有四百五十人在皇宮外駐守，另外五十人隨他們進宮，陪護左右。

    那兩個擅長易容的朱雀衛剛好在這五十人裡面，他們之間有特殊的傳遞訊息的法子。

    蘇慎拿起腰間翠綠色的短小竹笛放在唇邊，吹動笛子，竹笛卻未發出任何聲音。

    這是朱雀營特製專遞訊息的竹笛，當蘇慎吹動竹笛的時候，這邊不會發出聲音，在朱雀衛的腰側，另一根竹笛發出低微的笛音。

    闔目沉睡的朱雀衛乍然睜開雙眼，看了看腰側的竹笛，閃身出了他們居住的行宮。

    很快，兩名朱雀衛便來到蘇慎面前，他們依著蘇慎的要求假扮成蘇慎和護衛的模樣。

    “太傅，我們已經好了。”假扮成她的模樣的朱雀衛開口。

    這一開口便讓蘇慎驚喜不已，他們不但能改變面容，連聲音都和她一模一樣，足以以假亂真。

    看了看天色，蘇慎對二人吩咐道。

    “若是天明之後我們還沒有回來，你們切記不要露餡。”

    吩咐完之後，蘇慎便和君凌霄易容後的護衛躍出了行宮。

    之前蘇慎作為將軍府大小姐的時候，經常出入皇宮，對於皇宮部署瞭然於心。

    她帶著君凌霄輕巧避開宮中巡邏護衛，從僻靜的冷宮後院翻出了圍牆。

    落地後，兩人對視一眼，施展輕功朝月府方向飛掠而去。

    她記得月府前門護衛眾多，若是貿然闖入，萬一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於是蘇慎帶著君凌霄繞到月府後院，從矮牆處翻了進去。

    院內廊下有幾盞微弱的燈火在風中搖曳，如今月氏不如以前風光，府中夜裏連燈火都少了一半。

    側耳傾聽，除了夜風沙沙聲和府內護院來回巡視的腳步聲，便再無其他聲響了。

    輕車熟路來到月閣老居住的院落，月閣老喜歡清靜，夜裏主院伺候的人很少，且都在偏房，所以他們進入主院後，沒有任何人察覺。

    拿出匕首撬開月閣老居住的房門，蘇慎和君凌霄輕手輕腳走了進去。

    月閣老躺在床上，呼吸沉重而滯緩，即便是睡夢中那雙眉頭也是緊緊皺起來。

    這些年發生了太多事，每一件事對於這位老人來說都是晴天霹靂。

    想起白日裏外公咳嗽的那麼厲害，蘇慎便輕輕握起外公的手腕替他診脈。

    她的動作已經很輕柔了，卻還是驚醒了沉睡中的月閣老。

    月閣老正眼看到面前二人並未顯露出驚慌的神色，他的視線在護衛和蘇慎身上流轉，最後落在蘇慎身上，緩緩說道。

    “姑娘，你很像我的外孫女。”

    沒有詢問他們是誰，也沒有驚慌失措，更沒有大聲呵斥，而是平淡的緩緩的說，她像她的外孫女。

    只這麼一句話，蘇慎便熱淚盈眶。

    “老爺子，你放心，我們不會害你，我是來給你看病的。”

    聽了蘇慎的話，月閣老點頭表示同意，安靜的等著蘇慎把脈。

    本以為月閣老是鬱結於心，氣瘀血滯，可替月閣老把脈後，蘇慎才發現事情並不是這般簡單。

    月閣老中毒了！

    誰有這麼大膽子敢給三朝元老下毒？蘇慎心中有了答案，對辰國皇室的恨意更添了幾分。

    “老爺子，平常都是誰給你看病？”

    “陛下仁善，聽說我病後便日日派御醫前來問診，吃的藥也是御醫調配好的。”月閣老聲音沉緩。

    果不其然，月閣老乃是三朝元老，若是直接殺了他，定會引起天下人不滿，那老皇帝便用了這種法子，真是卑鄙無恥。

    和她的父親鎮國將軍一樣，月閣老對辰國皇室忠心耿耿，他大概怎麼也想不到便是他效忠了一輩子的辰國皇室要置他於死地，就像當初的鎮國大將軍一樣。

    不過這種事兒外公是應該知道的，就算難以接受也總比矇在鼓裏被人害死強。

    經過幾番思索抉擇，蘇慎最終決定將事情的真相告訴給外公。

    “老爺子，你並非生病，而是中毒。”

    她靜靜看著外公的眼，卻發現外公眼中並未意外，這倒讓蘇慎意外了。

    “你早就知道是誰要害你？”

    月閣老緩緩點頭。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如陛下所願死了，至少能保住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