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寶寶初入院中時，胥玄也沒閒著，爲了小丫頭，明知是圈套還得往裏跳，若說沒感情，誰信？

    彼時，承恩巷。

    這名字諷刺意味十足，住在這裏的都是些恩衰色遲之人，哪裏還得到過高高在上的貴人們半分憐憫？

    “幹什麼？動作快點，還有這麼多油燈，等著爺幫你擦呢！”

    三兩個小太監來來回回抬過好幾筐油燈，應當是各宮送來清洗的，此時放在承恩巷一隅，堆在一名花發婦人面前。

    那婦人沒說話，只是埋頭幹活，她心裏清楚，若是幹不完這些，這一日便又無飯可吃。

    如今的處境，哪怕是殘羹剩飯，也是她活下去的寶貝，至少要等到心中之人的出頭日子。

    胥玄站著不遠處，藏身於屋角的柱子邊，此處當真是個好地方，那婦人看不見他，而胥玄卻能看見婦人偶爾抬頭拭汗時露出的異色眼瞳！

    那是一雙與太子胥玖一摸一樣的眸子，足夠說明婦人的身份，乃是太子生母玫貴嬪。

    堂堂貴嬪為何會在此處受苦？

    胥玄不明白，此事與那處所在的秘密一般，塵封在皇上心中，任胥玄再努力，也探不出半點口風。

    “王爺，您不進去如何才能讓皇后娘娘滿意？”

    胥玄不急常霖急，不斷在旁催促，惹得本就心煩意亂的胥玄更加不悅，冷眼看他時，竟是看出了常霖幾分神似李公公的潛質來。

    “本王不必進去，只肖來一趟讓旁人看見即可，放心，皇后會滿意的。倒是你，有機會多跟李公公討教討教，學海無涯，你比他還是多了些什麼。”

    常霖：“……”

    他還未反應過來，自家主子已然轉身離開，留下他一人不解。

    “李公公？多了什麼？？？”

    微風吹過，常霖身上有些涼意，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雙腿夾緊，全身一僵，然後飛一般向胥玄身影消失的方向衝了過去。

    “王爺，屬下還沒兒子呢，您忍心如此對我麼！”

    好在宮中不缺公公，常霖才得以晚節有保。

    不知為何，胥玄在承恩巷裏又停了下來，遠遠看向宮中一處所在，眼中分明就有別樣的情緒，似有什麼難言之事。

    “王爺，來都來了，您還惆悵什麼，犯不上為難自己。”

    自幼與胥玄相伴，常霖與他是主僕也似友人，此刻也就只有常霖明白胥玄心中的在意。

    “她若是還在，會不會同樣也是在深宮中受苦？”

    其實，胥玄心中所想還是當年的真相，可若是那女子今日是如同玫貴嬪一般的下場，他一定接受不了。

    搖搖頭趕走不切實際的想法，事情的真相胥玄還要去尋找，只不過不是現在。

    “艾寶寶在林苑司過得可好？”

    “好，自然好！屬下說給您聽聽，前日吃了果園中的金橘，昨日打了御園裏的桂花，今日……暫時還未聽說，怕是也挺熱鬧的。”

    “陳林怎會如此縱著她？”

    “哪會縱著，幾天時間手板都打了好幾次，可惜沒有任何成效。”

    這丫頭到哪裏都是個小禍頭子，胥玄不免有些頭疼，撫額輕嘆過後心中不免開始心疼起來。

    “悄悄送點兒藥過去，別讓陳林發現。”

    “王爺，您不打算親自去一趟，再敲打敲打陳林？”

    “林苑司不是浣衣司，陳林也不是林管事，他是皇后的人，本王若是做太多，反而會落下把柄，讓他們有機會對小丫頭不利。再說，有老頭子照拂著她，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胥玄邊走邊與常霖耐心解釋，分明就是心情不錯，不然哪有這般的好脾氣？

    只是胥玄定然不會想到，因符籙之事，皇上對艾寶寶已然起了疏離心，暫時不會再管她的任何事情，等於說艾寶寶在林苑司的最大倚仗已經消失，如今，她過得如何，全看自個兒的造化。

    ……

    廢院中，艾寶寶雙手提著一個破舊的大木桶，四下尋找著水源，有糧無水該要怎麼辦，她可不想餓肚子。

    “香桃姐姐，你別總揪著我行嗎？這裏有什麼好怕的呀，不如你飛到高處幫我看看哪裏有水可以做飯。”

    有鬼沒鬼的不知道，反正現在要是有人看見艾寶寶身後衣襟一翹一翹地上下舞動，怕是要嚇暈過去。

    “不去！我……我就跟著大師，我還要保護你呢。”

    抖得如此厲害，半點說服力都沒有，身前的艾寶寶翻了一個白眼兒。

    我信你個鬼！

    “水井！”

    這時，面前突然出現的古井令艾寶寶欣喜不已，而香桃則是鬆開緊抓艾寶寶衣襟的手，直接退到一旁。

    “有問題嗎？”

    “沒、沒有呀！”

    “那你躲什麼？”

    “純怕！水井陰氣這麼重，萬一有個鬼呀魂呀的怎麼辦？”

    “……”

    艾寶寶無語，“同類有什麼好怕的，香桃姐姐，別忘了你也是鬼。”

    開了天眼的艾寶寶仔細觀察水井，除了陰氣重些，倒也沒感應出其他，畢竟水井聚陰，常年累月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

    “我去看看！”

    畢竟是小大師嘛，艾寶寶對自己的本事頗有信心，見香桃怕成這樣，便獨自走過去看看水面。

    “哎呦喂！”

    “怎麼啦？當真有鬼？”

    艾寶寶突然大叫，嚇了身後的香桃一跳，雖是本能地衝過來，可還是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看水面。

    “我的臉怎麼髒成這樣？還有頭髮也散成這樣，香桃姐姐，我這模樣是不是比鬼還嚇人？不成不成，你得好好教教我梳頭，不然禹王哥哥見到，該不喜歡我了。”

    昏黃的日光下，井中水面倒映出艾寶寶的小髒臉，還有一塊不怎麼清晰的斑點，一時未被她注意。

    一切無恙，打水做飯，艾寶寶手腳麻利，做出的麪條賣相一般，可好歹也能填飽肚子。

    桃山出身原本沒這麼多講究，可禹王府中的日子太好過，惹得艾寶寶無比懷念，還有那日胥玄帶她去嘗試過御膳監的手藝，今後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吃到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