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子之後，皇上竟是節節敗退。

    這下子，老爺子的好勝心徹底被激發了出來。

    燼明殿外有人前來覲見，皇上都不耐煩地讓李公公前去打發了，同時傳旨，不許任何人前來打擾，徹底斷了殿外那些想替皇后求情之人的念想。

    “老爺子，您這可是拿我和艾丫頭做筏子，對我倆公道嗎？”

    “公道？老子是你爹，下棋都不讓著點，還要什麼公道！”

    一子又一子，皇上漸漸地笑不出來，更是有些氣急敗壞。

    而胥玄則是專注地凝視著棋盤，完成時至今日為止，他認為最重要的一盤棋局。

    都說酒逢知己、棋逢對手皆是人生酣暢事，卻不知，這後浪推前浪纔是人事更迭中最為重要一環。

    盡心盡力完成這一局，皇上也應該能夠放心將一切，全部交付於這位禹王殿下了！

    棋藝即是權謀之心，皇上早在過往的一次次棋局中傳授給了胥玄，與他每次對弈俱是觀心養性，以致於他現在每每在識人、使人、馭人上都是罕逢對手。

    往常時候，皇上俱是吩咐胥玄行事為人只露三分，可從今日開始，他的帝皇之像便可以完全展現，所有的理想抱負也都可以開始全心全意投入。

    龍心已成，剩下的，便是遨遊九天，駕馭眾生了。

    棋局將盡，胥玄握著艾寶寶的手正要落下一子，這一步就連他自己都甚覺精妙。

    可她卻是用力擒住，扭頭對著胥玄搖頭，指指某處，“我覺得應該下在這裏。”

    皇上微微一笑，看著他們兩人，等待著胥玄的最終決定。

    “好，就下那裏。”

    萬沒想到，胥玄竟然絲毫不反駁，就著她的手堅定落子。

    “朕允許你悔棋，準你重新落子。”

    艾寶寶高興之時，忽聽見皇上對著胥玄說話，眉頭不禁緊皺，莫不是自己下錯棋子，壞了大局？

    胥玄不甚在意地擺擺手，“我想好了，就下這裏，不悔不換！”

    這下子換皇上眼巴巴地看著他，繼續勸道：“要不，你再想想？”

    艾寶寶頗為不自信地看向胥玄，倒是見他甚是堅定地又握了握自己的手，開口對著皇上很是“不耐煩”：“哪有盼著別人悔棋的，老爺子，你還下不下了？“

    "下，自然要下。“

    皇帝悶聲低語，心內實在不明胥玄的深意。

    “沒事，繼續。”

    胥玄在她耳旁低聲說了一句，艾寶寶將棋子放在指定位置。

    “咦！”

    皇上輕嘆一聲，感覺逐漸摸不透他倆的套路，但還是略想了想，就落下了棋子。

    “下面想下哪？”胥玄對著艾寶寶低聲耳語，她立刻點頭，“我想下這裏。”

    “不錯，那裏很好！”

    胥玄面對她時始終微笑，下棋時更是滿口贊同，好像她與自己的配合當真天衣無縫。

    她得意揚揚地落了棋子，看得皇上目瞪口呆。

    皇上老爺子指著棋盤，對她問道：“當真這裏？”

    艾寶寶眼睛瞪得老大：“就這裏，都說了不許悔棋！”

    皇上無奈，只能落子。

    隨後還是胥玄低語，艾寶寶落子，皇上按他自己的套路快速相隨。

    誰知，有時候，世事當真無常，將前浪拍死在沙灘上的，有可能不是後浪，而是飄在後浪中的一隻小船。

    三子之後，皇上心內又驚又喜，因為他發現此時自己已經進無路退無徑，不得不繳械投降了。

    見了皇上欲言又止的模樣，胥玄復又在艾寶寶耳邊低語，“咱們贏了，那老頭子怕是又要賴賬。”

    “胡說什麼，朕何時賴過你的帳！”

    原本輸了棋很是鬱悶，如今聽了兒子的話，皇上心中更是堵得難受，而贏了棋的胥玄卻是嘴角噙滿笑意。

    “過來，過來，說說看，你這是什麼套路？”

    艾寶寶也問：“是不是因為我走的那幾步，你才贏的？”

    “自然，都說了你是本王的小福星。”

    這兩人喜滋滋地笑，皇上卻是頗為頭疼地撐著頭。

    兒子大了，能獨當一切了，還真是討人厭！

    雖是如此，可細細思量過，皇上心中依然還是老懷安慰的。

    有子如他，全是阿源的功勞，只可惜，他們母子始終還有一層隔閡在，到現在都還是未能相認。

    皇上抬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是將近黃昏時候，心想擇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定是要將他們母子之間的這層窗戶紙捅破的。

    於是，他笑眯眯地說：“今日朕高興，你們就留下來陪朕一同用膳吧。”

    “好。”艾寶寶答應得飛快，胥玄不禁懷疑這丫頭是不是早就已經和老爺子串通好了。

    他玩笑著指了指自己，“本王還沒答應呢。”

    果不其然，在場兩人一同看他，語氣甚是誠懇言道：“咱們願意就行，管你願不願意。”

    胥玄忍著笑，瞅了一眼艾寶寶，“好吧！本王是給你面子。”

    酒席家宴上，皇上、胥玄與艾寶寶三人邊吃邊笑，偶爾時候，艾寶寶還不分尊卑大小地和皇上打起嘴皮子仗，聽得身旁胥玄眉眼中全是笑意。

    忽然聽見暖閣中傳來洪亮的幼兒啼哭聲，他們三人先驚後喜，料定洗源已然救下了那可憐見的小玖兒，同時也算是成全了僅剩魂魄的太子胥玖。

    “師父，您這是成事了？”

    艾寶寶著急衝到暖閣門前，全然不顧後面慌忙追上的父子二人。

    “師父？”

    可她明明叫了好幾聲，室內依舊無人回話，只有玖兒的哭聲不住地迴盪著。

    “怎會這樣，師父是不是出事了？”

    艾寶寶恐怕擾了師父施術，不敢隨意破門而入，可胥玄心中急切，纔不管這些，當著皇上與艾寶寶的麵直接飛起一腳，竟是將暖閣的門轟然踹倒。

    結果，三人赫然看見洗源抱著玖兒歪倒在床榻邊上，似是沒了力氣。

    “娘！”

    胥玄強忍著心中的驚恐，第一個衝了進去，將洗源抱起放在床上，直到探明她的鼻息無恙之後，纔算是稍稍安心。

    “玄，玄兒！”

    十幾年來，這還是洗源頭一遭與胥玄四目相對，激動的熱淚瞬間沖垮了理智，讓依舊揹負天罰的她不顧一切地擁住自己的兒子，哭得好似淚人一般。

    不過感動稍稍平復，恢復理智的洗源看著懷中的胥玄，又開始緊張起來，生怕胥玄身上就要發生怎樣可怕的變故，可等來等去之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好像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

    洗源苦苦思索，卻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見艾寶寶，突然間恍然大悟，一臉驚喜地問向他們兩個：“你們是不是已經……”

    “娘！”

    “師父！”

    此時此刻，洗源與皇上相視而笑，看來很快就要抱孫有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