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爺爺，您是不是傷心得糊塗了，所說到底是何意思？”

    見老爺子口出囈語，艾寶寶莫名有些心驚，彷彿今日之事，早已在秦爺爺的預料之中似的。

    “不說了，不說了！”秦爺爺卻是言盡於此，至於事情緣由半點不願透露，整個人看起來疲倦非常，一瞬間像是老去十歲有餘：“玖兒還是託付給兩位，老頭子要去替這可憐的孩子操辦操辦。”

    言罷，秦爺爺彎腰親手抱起青哥，就連胥玄想要幫忙，也被老爺子伸手強行拒絕。

    兩人拿這老爺子沒有辦法，只能站在院中看著他緩緩行至前堂。

    “給他老人家一點時間吧，”胥玄緊緊握住艾寶寶的手，將自己身上的溫度傳給她一些，“有些事情，就算咱們再厲害，也還是幫不上。”

    艾寶寶黯然點頭：“玄哥哥，你的傷怎麼樣，有沒有大礙？”

    他故意當著艾寶寶的麵，活動了一下右肩，只為讓她安心。

    “我有意留手，所以只是鈍挫傷，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瞧瞧，可以放心了吧。”

    “玖兒？”艾寶寶忽然想起房中還有孩子，也不顧胥玄，自顧自衝進屋去，而胥玄也是緊跟她前後進門。

    炕上的玖兒已經睡熟，小小眼角還掛著淚痕，著實讓人心疼。

    “丫頭，你可有辦法替這孩子探查一番？畢竟芸花所言，咱們也不能盡信。”

    胥玄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鼻吸，又摸了他全身的根骨，外表看起來並不異樣，至於魂魄什麼的，也就只能靠著艾寶寶替他檢視。

    “不難，玄哥哥，你且退後，”艾寶寶凌空抬手，這般符籙並不算難，她自認為可以做到信手拈來，於是急掐法訣，口中唸咒：“搜神令出，啟！”

    虛空符籙擊在玖兒身上，頓時如同石子入水，在空氣中泛起一陣漣漪。

    漣漪散盡，玖兒頭頂僅僅浮現出兩枚光點，乍看之下，已是黯淡無比，彷彿隨時都會消散。可艾寶寶細細觀之，光點之上被淡淡的粉色靈力包裹，暫時可保無逾。

    “這是？這就是玖兒的魂魄？”

    胥玄望之，露出驚訝神色，待艾寶寶收起神通，這才得空為他解惑：“玖兒的三魂七魄只剩下這兩點，芸花並沒有說謊。雖然不知芸花用了什麼手段，保住玖兒剩餘魂魄不散，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丫頭，簡單些說，玖兒的情況是不是不好？”

    艾寶寶無奈點頭：“確實不好！就算是通天的手段，也難以違抗天地法則，玖兒剩餘的魂魄，用不了多久就會消散的。到時候，不僅是救不活他的性命，只怕是……”

    “怕是什麼，與我還不能實話實說？”

    胥玄心中一怔，已然料定這結局必不會好。

    “只怕是連轉世輪迴的機會都不再會有。”

    魂魄都沒了，還談什麼下輩子，談什麼投胎。

    他思量片刻，繼續問話：“宮裏那位能救嗎？”

    “你說師父？”艾寶寶很快搖頭：“我也不知道師父的道法這幾年精進到何種程度，也許她老人家會有辦法呢。”

    “那還猶豫什麼，”他撫上玖兒的小臉，“再有幾日，便是鳳凰落放水行船之時，咱們將秦爺爺和玖兒全都帶回王府就是。到時候，宮中那位，可是還得偏勞你去請才行。”

    “還有娟丫頭，青哥不在了，留她一人可怎麼好。”

    “你說了算。”

    夜色深沉，兩人相擁而坐，一面守著玖兒，一面時刻聽著堂前秦爺爺的動靜，就這樣度過了難熬的一夜。

    另一廂，失血過多的芸花被錫南抱著一路快跑，腦中更是紛亂，根本顧不上在意他帶著自己究竟是要去往何處。

    一路跑到西巷街頭，錫南輕車熟路地拐進一個轉角，抱著芸花又從後窗翻進了原來的那個酒窖，沿途並未驚動任何人。

    “錫哥哥，這是哪裏？好臭呀！”

    芸花剛剛說話，就被錫南掩住口鼻，強行幫她噤聲，又將她摁著躲到幾個酒缸後面纔算罷休。

    “主人小聲，上面有人。”

    錫南與她打著手勢比劃一番，看完的芸花更是眩暈不已，立刻閉目點頭，示意她自己明白一切。

    “藥！”

    錫南小心地蹲在她身後，將秦爺爺託付的傷藥交到芸花，也就是荼荼手中，轉眼扭過頭去，不看她這裏。

    “錫哥哥倒還記得這些規矩，看來血屍也能進化一說，確實是真。”

    荼荼強忍著眩暈，替自己腹部的傷口敷上傷藥，至於後肩，只能求助錫南幫忙。

    “錫哥哥，幫我給後肩傷口上藥。”

    她回頭衝錫南勉強微笑，隨即調整姿勢，將後肩傷口送給他處理，錫南也過多在意，只是飛快替她敷上靈藥。

    “錫哥哥，我撐不住了，要先休息一會。待天亮之後，記得叫醒我。”

    他立刻露出一副進入戒備狀態的模樣，從酒缸縫隙中向外偷看，荼荼終於安心閉目，輕聲咳嗽幾聲，便不再動作。

    時間飛快，日光透過唯一的小窗照進酒窖的時候，錫南才發現身旁的荼荼竟然怎樣都叫不醒，不由急得原地亂轉。

    萬般無奈之下，錫南想起一人，扭頭看了一眼荼荼，便又從後窗翻了出去。

    出了酒窖，錫南一陣小跑，左拐右彎，鑽進了個小巷子裡，其實他也不知道該去何處尋人，只得像個沒頭蒼蠅一般亂竄，四處去碰碰運氣罷了。

    許是天可憐見，金粉姨今日大早便姍姍而來，正巧被巷子裡竄出來的錫南看見了背影，於是緊緊跟在她的後面。

    兩人一個走在前，另一個慢慢地跟在後麵，就這樣走了半晌時間。

    金粉姨很快發現有人跟蹤，故意向右手邊的巷子裡鑽去，錫南分明看得清楚，可跟上去的時候，卻是發現她走著、走著……竟是不見了身影。

    “你是在找我嗎，小郎君？”

    她自暗處陰影中走了出來，低聲說著話，人已經向着錫南身邊貼了過去。

    錫南臉色極差，站得筆直，側頭看她一眼，立刻低頭看向自己的鞋尖，像是保持著非禮勿視。

    “怎麼不說話？跟了我一路，只是爲了看看我嗎？”

    言罷，金粉姨的喘息聲已經清晰地傳入錫南耳中，他下意識想要推開她衝出去，可心中對荼荼的使命感束縛了他的腳步，使得他不得不面對這樣尷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