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形不知可是宋夜，卻是和宋夜一般，指引著黑氣延伸至年幼的胥玄身上。

    跪地的小胥玄咒罵得更加厲害，望著遠處的宮殿，漸漸露出怨恨之色。

    “這都是力量呀，別停，別停！”

    片刻後，人形的目光又再次落在小胥玄身上。

    只見他滿臉通紅，指尖緊緊摳在肉裡，眼中卻還是清澈透亮，並不像自己所想的那般充滿陰鬱氣息。

    “怎麼會這樣，都被別人如此欺負了，竟還能守住內心的最後一絲純粹。這樣的人，真是難辦，難辦！算了，直接弄死你，我再去找別人。”

    “你敢！”

    人形怪物剛要動手，天地竟然同時變色。

    彼時，太陽漸漸西落。

    石壁後，緩緩走出一個神情疲憊的青年，黑髮薄唇，似有說不盡的感慨。

    胥玄竟到這原本是艾寶寶所經歷的幻境裡。

    人形怪物看著他，不慌不忙地舔了舔並不存在的唇：“你來了，那就讓我吃你吧。”

    胥玄一點也不怕它，微微彎下嘴角：“放過他，隨便你。”

    他聲音低沉，渾身血肉的氣息，引得人形怪物蠢蠢欲動。

    “好，你別動！”

    人形怪物越過小胥玄，向着他一步步逼近。

    直到與他近在咫尺，人形怪物將自身的黑氣伸向胥玄，卻被他一招打散，更是連那人形怪物一同釘在了石壁上。

    “你到底是誰，不可能！”

    人形怪物淒厲慘叫，身形竟是緩緩消逝。

    胥玄冷冷回答：“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而你不過是宋夜的殘魂，還能掀起多大風浪嗎？”

    待人形怪物徹底消失，胥玄徑直拔出了石壁上的龍血樹芯製成的小劍，重新掛回胸口收好。

    一旁跪地的小胥玄諱莫如深地看向他：“你是來救我的嗎？”

    “你自己心中清楚，他們都很愛你，而且你也並不是真的恨他們，所以無需我救。”

    小胥玄低頭不語，半晌才露出勉強的笑容。

    “我只是有些怨他們，怨他們不能時刻陪在我身邊而已。父皇偷偷跟我說過，他這樣做，也是想要保護我。”

    胥玄蹲下揉了揉他的腦袋，這般感覺很是奇怪。

    “明白就好，三郎真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大哥哥，你怎麼知道我的乳名？”

    “我自然知道，而且我還知道，等你長到我這麼高，就不會再讓爹孃分別了。”

    就著他伸過來的手站起身，小胥玄仰頭看向比自己高大許多的大哥哥，滿臉都是豔羨。

    “大哥哥，我信你！不過要長個子，得先吃飽肚子才行。我餓了，咱們去用膳吧。”

    說罷，小胥玄不由分說地拉上了他的手。

    兩人邊走邊說話，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暗。

    “李公公說了，今日有我最愛的炙肉。”

    小胥玄拉動他的衣角，示意他俯身說話：“大哥哥，我只偷偷告訴你，這炙肉可是父皇單獨留給我的，就連皇后娘娘生的二哥都沒有。”

    此話一入耳，胥玄忍不住低頭，一滴淚自眼角滴落下來。

    而身邊的一切，包括小時候的自己全都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本王自幼受了這麼多，為何還要怨恨呢，不值得呀！”

    大夢初醒，放下心結方能大徹大悟。

    胥玄再睜眼時，面前一條通向光明的坦途若隱若現，只要他踏上去，便能立刻回到現實。

    “丫頭，本王釋然了，你卻是如何才能脫困？”

    從虛無中醒來的艾寶寶，感覺到一陣窒息，奮力掙扎許久，才得以浮出“水”麵，僅靠一炳殘劍苟延殘喘。

    半空中有人冷笑：“她們兩個可是都快死了，你可能只來得及救一個，若是兩個都想救，就救不了你自己。到底該怎樣選擇呢，難辦，難辦！”

    艾寶寶感覺自己正在不斷下沉，這時才發現，自己身下的根本不是水，而是濃稠得如同液體的黑色魘氣，並且正在不斷腐蝕她的身體。

    她咬緊牙關，試圖凝神喚出驅邪鞭，倘若成功，便先能自救。

    只是，頭頂之人料定她不會成功，結果不出意料。

    艾寶寶左右環顧，才發現那人口中所提到的兩“人”是誰。

    左邊是女鬼香桃，而右邊的，一度沒有什麼印象，直到看清她手中的辟邪符，她才恍然大悟。

    “青薔，鎮國公府許君瑤的侍女，她怎麼也會在這裏？”

    想想很快也就釋然，她同樣是受了那天尊的害，如今受他控制出現在這裏，倒也能夠說得通。

    漸漸的，不要說救“人”，就是艾寶寶自己都覺得快要不能呼吸。

    這幻境還真是玩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處纔是盡頭！

    好不容易從黑“水”中抽出一隻手，她艱難地動動手指，想要凌空畫出符籙。

    輕身符，快呀！

    可惜並沒有什麼奇蹟發生。

    艾寶寶只能看著那兩“人”，逐漸快要被黑“水”淹沒。

    “大師？我的天，這是什麼地方，嚇死我了！”

    關鍵時候，艾寶寶也不知香桃此時醒來，究竟是好還是不好。

    “別吵，別亂動，這東西會腐蝕魂魄，小心點。”

    一說話，艾寶寶差點又沉下去，只得立刻閉氣，睜著大眼睛看向香桃。

    “好，好，我不動，大師你也別動，聽我說就行。”

    終歸與艾寶寶不同，身為靈體的香桃此刻是飄在“水”面上的。

    就算這樣，時間也不會維持長久，待她被魘氣侵蝕，就會慢慢沉下去，化為魔魘的一部分。

    “我想起來了，當初害死我的就是那個宋夜，而讓我留在王府的，正是那個……叫什麼來著，對了，周子良就是他。我在納靈袋裏一直看著，可就是出不去，也無法跟你說話，真是急壞我了。”

    艾寶寶不便講話，只好衝她眨眨眼，示意自己聽明白了。

    抽空再看那邊，青薔大半身子已經浸入“水”中，若是再不救，怕是想救也已經太遲。

    艾寶寶顧不上香桃的凝視，乾脆閉上眼睛，努力去摸自己身上僅剩的一張傳送符，這可是師父給她的最後一張保命神器。

    只是引動符籙還需要掐好法訣，全身受束的艾寶寶還需要一些時間準備。

    “對了，大師，剛剛還有些意外收穫，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什麼情況？”

    青薔那邊快要支撐不住，艾寶寶剛好掐好法訣，來不及與香桃交代，立刻在心中默唸咒法，直接將兩“人”傳送了出去。

    至於去了哪裏，艾寶寶根本來不及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