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寶寶最後的記憶還停留在墜崖時，她只記得胥玄將自己護在身前，以後背為墊，替自己承受了絕大部分的衝擊之力，所以她纔會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勢，僅僅幾個時辰便清醒了過來。

    “玄哥哥，你在哪裏？”

    清晨的薄霧中，渾身溼透的艾寶寶抱緊雙臂，佝僂著身形在刺骨的澗水中四處尋覓，哪怕是一處小小的淺灘都不願放過。

    此時，空氣中還殘留著夜晚低溫帶來的寒意，山谷中艾寶寶所經之處，連一點有生命的東西都不曾遇見。

    抬頭望天，不要說是飛鳥，艾寶寶就連一聲鳥鳴都沒有聽見，仿若此地便是地獄。

    “玄哥哥，你等著我，艾寶寶來救你了，一定要活著等我，一點要活著！”

    沿著澗水越往前走，空間越是寬闊，肆虐的狂風吹得艾寶寶渾身顫抖，似是再也忍受不住這深入骨髓的寒意，只得蹲下身來護住胸中那一絲熱氣。

    顫抖中，艾寶寶轉頭偷眼環顧四周，陡峭入雲的山崖上，唯有幾棵光禿禿的死樹聳立，其他地方寸草不生。

    看來此地生機已絕，怪不得就連對他們緊追不捨的巖魈，也都不願爲了熾龍果輕易踏足此處。

    “冷……好冷……玄……玄哥哥……我不能放棄……不能……他還在等我……等我……”

    幾乎是爬著才能掙扎起身，誰知艾寶寶腳下發軟，一個趔趄向前撲了出去，奈何此刻手腳冰涼完全不聽使喚，以至於她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勉強穩住身形停了下來。

    “痛……”

    知道痛就還好，若是在這低溫處失了知覺，等待她的，就只有死亡。

    艾寶寶勉強抬起頭，只向前看了一眼，立刻被驚得奮力起身向後退了好幾步，直到她覺得心安的位置，纔算是真正鬆了一口氣。

    如她方纔所見，身前不過一丈距離，便是這淺淺澗水的盡頭，正是一處深有百丈的高崖瀑布。

    若是低頭望去，涓涓澗水日夜不斷流向此處，彙集成為一處深不見底的幽潭，這深潭形如一張巨口，能夠吞噬掉一切誤入其中的生靈。

    沒想到，這瑤山深處，竟然內有乾坤。

    一路走來，艾寶寶都未能尋到胥玄的半點蹤跡，如今看到這深潭，腦中不由浮現出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應該是和自己一樣落水，會不會順著水流飄到此處，然後……

    “玄哥哥，不會的……一定不會的！”

    撲向崖邊，艾寶寶再也忍不住傷心，對著深潭不斷地呼喚著胥玄的名字，隨即放聲大哭，幾欲暈厥。

    “丫頭，你若是再哭，我還真不如掉下去算了，太……太吵了！”

    底不可聞的聲音隱隱傳入艾寶寶耳中，仿若天籟之音，一瞬間將她從地獄拉回人間。

    “玄哥哥，是你嗎？”

    “還能有誰，莫非你這丫頭還有別的哥哥？”

    還能與自己說笑，應該是傷得不算太重，艾寶寶心中狂喜，立刻爬起身來，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尋去。

    “別急……慢一點……我在大石後面。”

    此刻，胥玄的聲音，像是冬日裏破開無盡黑暗的第一縷光，捲走了艾寶寶身上所有的寒意，只剩下久違的溫暖。

    可當她手腳並用地爬到大石頭後面，真正看見胥玄之時，淚水還是忍不住再次狂瀉而出。

    眼前的人身上哪裏還有一處完整，渾身的衣物該是全部被鮮血浸透，如今硬挺挺地貼在身上，滿是烏黑的血痕。

    右腿姿勢怪異，從膝蓋處向外翻轉，應該是自高處落下磕在了硬處，生生地斷成了兩截。

    更要命的，是當胸那道傷口，一支尖銳的樹枝從上而出自下而出深深貫穿前後，也正是因為如此恰好封住了傷口附近的血脈，才讓胥玄殘喘至今，留下這半條性命。

    “玄哥哥，你怎麼會傷成這樣，怎麼辦，怎麼辦呀！”

    艾寶寶應聲撲到胥玄面前，卻是半點不敢觸碰於他，生怕自己一個不慎，會再度加劇他的傷勢。

    “別怕，一時半刻死不了，放心吧！丫頭你過來，慢慢扶我起來。”

    好不容易對著她扯出一個微笑，胥玄嚥下口中不斷上涌的血腥氣，試著在艾寶寶的扶持下，緩緩坐起身來。

    可這樣的舉動，對此時重傷的他來說太過勉強，只是緩緩輕動幾下，便再也壓抑不住，轉頭吐出一大口鮮血。

    “玄哥哥，你再別動了，就躺在這裏休息一下好不好？我去周圍找一找，看看能不能尋到救急的草藥。”

    在桃山時練功受傷或是生病，艾寶寶都是在師父的指引下自己去找尋草藥醫治的，所以只要此地能找到得用的東西，她有信心能夠救下胥玄的性命。

    只可惜，此地荒涼已久，並沒有什麼草木存活，艾寶寶拖著冰冷的身體仔細尋覓了許久，卻還是一無所獲，不由在心底漸漸生出絕望之情。

    “丫頭……”

    自己的身體狀況，胥玄心中清楚，他更明白，這般絕境之中，艾寶寶怎麼可能尋到什麼草藥。

    倘若再由著她堅持，也只是白白耗費了她的體力而已，如此下去，怕是連她也會沒了活下去的機會。

    “玄哥哥，我歇一下，等會攀到那邊去看看，你放心，一切都會有轉機的。”

    緊緊摟住胥玄，彷彿這樣便能好好將他留住，艾寶寶的淚再度滴落在他的臉上，在陽光的照射下，如同一顆顆閃亮的珍珠。

    “沒關係，我能撐得住，你靠近些，讓我幫你暖一暖。”

    大石頭後面，雖然依舊寒涼，好在可以遮風。

    與胥玄擁在一處的艾寶寶實在太過勞累，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丫頭？算了，就這樣死在你懷裏，這輩子也算夠了。”

    片刻後，胥玄也因為失血過多的原因，陷入了昏迷。

    “吱……吱……”

    不知過了多久時間，昏昏沉沉的艾寶寶像是聽見了什麼熟悉的聲音，緊皺著眉頭，強打精神睜開了雙眼，四下觀瞧找尋。

    “什麼聲音，玄哥哥，你聽見了嗎？”

    四周太過空曠，一時間哪裏能夠找到聲音的來源，艾寶寶剛想放棄，卻發現身旁的胥玄並沒有給自己任何迴應，這時低頭才發現他已經閉上雙眼，幾乎快要連最微弱的呼吸都感受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