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順昂然立於城下，緩緩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某要斬殺曹豹、許耽一家，為呂將軍陪葬！”

    陳故眯著眼睛，道：

    “許耽、曹豹二人密謀造反，罪在不赦，合該全家斬絕，某答應高將軍。”

    高順默了一默，伸出第二根手指頭，道：

    “呂將軍乃是大漢天子欽封奮武將軍、溫侯、開府儀同三司，某請以諸侯禮安葬呂溫侯，家眷用度，一如生前！”

    陳故笑著道：

    “高將軍情深義重。呂溫侯為國除賊，當的此禮。”

    高順聽了，淚灑前襟，半晌才道：

    “呂溫侯舊部都在此處，都是精銳之士，戰陣廝殺有功當賞，有錯當罰，不可區別對待。”

    陳故大笑著道：

    “高將軍多慮了，主公麾下，賞功罰過，並不計較出身！”

    “如此，高順高仲達，願尊玄德公為主！”

    高順偏腿下馬，將盔甲脫了下來，靜靜立在一旁。

    高順乃是呂布麾下大將，與陳宮乃是呂布的左膀右臂，若要招降呂布麾下，高順乃是邁不過去的一道坎。

    如今高順願降，張遼、成廉等人便也下馬而降。

    陳宮喟然一嘆，也下了馬來。

    陳故大喜，沉聲喝道：

    “請太史慈將軍帶兵將民夫出城，幫助城外的弟兄們紮下營盤！

    請仲達、公臺及諸位將軍進城一敘！”

    太史慈領命而出，帶著麾下一千兵丁拉著帳篷等物，就在城左搭起了營盤！

    等城外軍士被指引著到了一旁，陳故布衣出城，含笑而立。

    高順、陳宮、張遼等人，不曾著甲，不帶兵刃，各自上前見禮！

    陳故哈哈大笑，與高順把臂同行，當先往城內走去。

    “久聞陳孝遠智計無雙，今日一見，果真風采過人，某深感佩服矣。”

    眾人一同而行，沿著白門樓下大道向城內走去，陳宮看著陳故側臉，不由嘆了一聲，語氣中說不清到不明的意味。

    陳故正走在他與高順之間，身後是安排完了紮營後跟隨在陳故身邊保護的太史慈。

    陳故聽到陳宮感嘆，回頭爽朗一笑，道：

    “公臺何必自謙過甚，誰人不知公臺智計深遠，義氣千秋，當日中牟縣若不是公臺放過曹孟德，哪有天下諸侯討董之時！”

    陳宮笑笑，看著翁城內斷箭殘矢，眼中精光亂閃。

    陳故一笑，也不去管他，轉而同一側的張遼又攀談起來。

    從最外圍的甕城白門樓，一直到內城的短短一段路途，陳故與周邊所有人都對上了話，並未看輕任何一人。

    相反，對各位將軍的戰績如數家珍，即便對沒有什麼戰績的魏續等人，也是照顧有加，不讓他等感到冷落。

    一直步行到內城，陳故命親兵調來一隊士兵，他這邊停住腳步，拉住高順手，環顧四周呂布舊將，道：

    “諸位，呂溫侯對諸位有舊日之恩，曹豹一家、許耽一家剩餘人員都已綁在他等府衙之內，你等若要為呂將軍報仇，可前去監斬！”

    高順一聽，身周煞氣涌動，抱拳道：

    “如此，多謝陳軍師！”

    說罷，當先邁步，隨那一隊士兵而去！

    隨行者只有張遼、魏越、曹性、成廉，而魏續、侯成、宋憲、郝萌卻遲疑了一番。

    陳宮凝視陳故，看他如何應對。

    “諸位不必生疑，為舊主復仇本無可厚非，你等只管前去，只是等到溫侯安葬之後，你等需一心扶保大漢，不可有二心。”

    四人這才動身，追隨在高順、張遼等身後。

    陳宮含笑道：

    “陳孝遠有容人雅量，難得難得。”

    陳故道：

    “陳公臺才智過人，何必遮掩？此番公臺必然有話要說。”

    陳宮便笑：

    “我能有什麼話說？！呂布辛苦帶出的兵將全都歸了孝遠，此番又讓他等去行刑監斬，勢必被丹陽兵記恨，從此只得依附於陳孝遠……

    那呂布一介莽夫，死不足惜，某多有良言，只恨他不能用我之謀……

    孝遠必然早有謀劃，某見甕城裏箭矢散亂，地面牆壁孔洞無數，我猜，呂將軍一定死於箭矢之下吧？！”

    陳故嘴角勾了一勾，道：

    “那倒是。”

    陳宮見陳故竟然不做抵賴，坦然承認，不由有些詫異：

    “孝遠是如何讓許耽那蠢貨登上城樓演了一場戲的？！”

    陳故似笑非笑的盯著陳宮，忽然道：

    “公臺還記得當日為何離開中牟的麼？”

    陳宮皺了皺眉：

    “當然記得。

    想當初，某見曹孟德心憂天下，願以孤身之力反了董卓老賊，有感於此，某也願以微薄之力助之。

    但，”

    陳宮輕輕搖頭，

    “但曹孟德終究還是梟雄心性，掌權之後，肆意殺伐，與某所想相差甚遠，某不得不反了他。”

    陳故點頭。

    他自然知道所謂“肆意殺伐”是什麼意思。

    曹操殺名士邊讓等人，讓同爲士族的陳宮寒心，又屠殺徐州數城，更與陳宮理想相去甚遠。

    陳宮本身也是忠於漢室之人，當初在中牟縣捉了曹操，也是有感於曹操“忠於漢室，討伐董卓”的行為，認為他是一個忠義之人，這才放了他，並願意捨棄縣令之位，助他成事。

    但後來曹操殺呂伯奢，至此陳宮才知道曹操是“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的自私負義之輩。

    等他投了東郡而去，機緣巧合，曹操又做到了東郡太守，更做到兗州之主，如果沒有後麵殺名士、屠平民之事，陳故也未必會反了曹孟德。

    其爲了反曹操纔去迎了呂布，倒不是說呂布有多大的個人魅力能讓陳宮甘心輔助，而是看中了他的武勇，當然，或許也有他殺了董卓的功績。

    這也是如今呂布雖然身死，但陳宮也並不十分悲傷，更別提隨呂布去死了。

    歷史上如果是別人攻破呂布，陳宮或者早就降了。

    甚至就是他引誘來的也不一定——畢竟有曹性的證詞，被袁術蠱惑而造反的團隊裡就有陳宮，由此可見陳宮沒少與袁術眉來眼去。

    但曹操不同，陳宮早看透了曹孟德的陰狠狡詐的本質，因此自然不會再投降曹操。

    而如今呂布偷襲劉備城池而來，卻被自己巧做安排，一至他身死城下。

    雖然當時陳宮必然也同意呂布前來襲城，想的或許也不過是呂布佔了徐州實力更強大之後，可以再與曹操對戰一次罷了——呂布前番不聽他的謀劃兵敗了，現在還敢不聽？！

    但現在麼……

    “陳公臺若還有忠義之心，當知道天下間除了某家主公，沒人可以再扶大漢了。”

    陳故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