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入口外面，就能瞧見，裡頭燈火通明，哪怕是在夜晚，也時常傳出叮叮噹噹的響聲，似乎是在挖掘什麼東西。

    必須得想辦法知道。

    賀延安從來都不是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的人，他還無法完全信任林彥青，這也是他一連三天都在試圖摸清山寨內部的原因。

    “枝枝，快看！”林彥青從袖袋中拿出一個木雕，送到枝枝面前。

    “好可愛啊！”這是一隻憨態可掬的貓貓木雕，枝枝第一眼看到就喜歡的不得了，“送給我的嗎？”

    “當然！”林彥青笑得極盡溫柔。

    枝枝反而愣住了，她接過木雕，斂眉不知在想什麼。

    “枝枝？”

    林彥青大手輕撫上枝枝的烏髮，一下又一下，很像是在給貓貓順毛。

    枝枝沒有從他的動作中感受到任何冒犯之意，反而給她一種安全和親近的感覺。

    雖然枝枝沒有父母兄長，可是她莫名就是覺得若是自己有兄長，一定就是林彥青這樣的。

    “我們以前……”認識嗎？

    枝枝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出口。

    “枝枝是不是想問，我們以前是否相識？”

    林彥青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輕聲問她。

    “是的，我、我小時候摔倒了腦袋，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我覺得你狠熟悉，但是、但是，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枝枝想告訴他，自己不是故意忘記他的，可解釋這麼多又好像有些多餘，萬一、他們什麼關係都沒有呢？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彥青摸摸她的額頭，“你想知道我們是什麼關係嗎？”

    “……想。”

    “你坐下來，我和你慢慢說。”

    兩個人的初相識是在枝枝三歲光景，彼時的枝枝剛被買入紅樓，小小一個，生的玉雪可愛，很招人喜歡，包括林彥青。

    當然，那時候他的名字也不叫林彥青，紅樓嬤嬤隨意給他取了個名，喚作木木。

    枝枝來了紅樓之後，樓裡不可能專門找人照顧她，於是收拾奶娃娃的差事就落到了九歲的木木身上。

    可是木木半點都沒有不高興，他還想著，他叫木木，她叫枝枝，名字取得正正好呢，可見他們生來就是該做親人的。

    木木把枝枝當成了妹妹，照顧得無微不至，若不是穿得簡陋了些，枝枝的模樣走出去指不定會被人以為是哪家貴族的千金呢。

    木木至此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屬感，他同現在的枝枝一樣，不記得過往，但枝枝比他幸運，那時的他更不知道未來會去向何方。

    二人只做了短短兩年的兄妹，就被迫分離，他被貴人看中送到了府上，而枝枝哭著拉住他，不要他走，侍衛一把推開枝枝，枝枝摔下臺階，重重磕在了尖利的石頭上。

    醒來後，枝枝便不再記得過往，不再記得他這個哥哥。

    不過這樣就很好，至少枝枝活了下來，只要枝枝好好的，不記得過往又有什麼要緊。

    “傻妹妹，哭什麼？”

    她哭了嗎？

    枝枝奇怪的伸手碰上臉頰，摸到了一手冰冷的水漬。

    “我不知道，我哭了？”

    眼淚越掉越兇，枝枝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麼，只是心口這個地方很難受，像壓了一塊巨石。

    淚眼婆娑間她彷彿回憶起了一道模糊的背影，是一個男孩在買糖葫蘆，給她買的，枝枝無比確定。

    她還是沒有回憶起過去的全部記憶，可是她知道，哥哥回來了，現在就在她面前。

    “哥哥？”

    枝枝試探著喊他，緊緊盯著林彥青，哪怕淚水仍舊在眼中打轉，她其實什麼都看不清。

    林彥青長嘆一口氣，掏出一張帕子，耐心細緻的給她擦乾淨，“嗯。”

    枝枝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哥哥。”

    “嗯。”

    “哥哥。”

    “嗯，我在。”

    林彥青不厭其煩的一遍又一遍回答枝枝。

    他知道，枝枝只是太高興了，她和自己一樣都是渴望親情的人，也許是人都向往自己所沒有的東西，親情就是他和枝枝所不曾擁有的。

    林彥青闔了闔眼，最終還是沒有告訴枝枝她的身世。

    枝枝在失憶以前是可以清晰的說出自己是誰的，林彥青從她口中聽到過不止一遍，可是他不能當真，也不敢當真。

    因為他們身處紅樓，這個地方的人不管過去有多光鮮了不起，只要進來了，前塵往事皆盡作廢，從進來的那一天起他們就只是紅樓的人。

    況且，枝枝貴為一國郡主，怎麼會如此“不小心”流落到紅樓，這其中的貓膩，也不是他一個紅樓雜役能瞭解的。

    枝枝以後有他，那個地方回去還是不回去都無所謂了，若是枝枝想起來了，願意回去就回去，若是不願意或者沒想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賀延安走進來的時候，林彥青正舉著帕子給枝枝擦眼淚，枝枝坐在椅子上仰著頭，看似親密，其實中間還隔了不少距離。

    林彥青倒是想和小時候那般抱抱妹妹，可畢竟是大了，要遵守大防。

    “你想對枝枝做什麼？”

    賀延安快步走來，推開林彥青，擋在兩人中間，護住枝枝。

    林彥青挑眉，這麼不客氣啊？

    “延安，你誤會了，他是我哥哥。”

    枝枝一囧，連忙拽住賀延安的袖子拉了拉，解釋道。

    提起哥哥，枝枝笑容都甜了三分，賀延安一眼就能分辨出來枝枝的心情有多高漲。

    “哥哥？”他語氣頗為複雜。

    “是的，我前幾天不是和你說過，我總覺得哥哥給我的感覺很熟悉嗎？”

    “你想起來了？”

    “還沒有，不過我想起哥哥了！”

    賀延安聞言面色更加複雜了，他纔想起來這一茬，這邊就已經相認了？

    “你真的是枝枝的哥哥？”

    “如假包換。”

    林彥青心中一動，賀延安沒問是不是親哥哥，看來也是對枝枝身世有所懷疑的，也是，以賀延安的聰明才智，只要見過大長公主的麵，就一定能聯想到。

    但即便他和枝枝沒有血緣關係，只要枝枝認，他就永遠都是枝枝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