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茹雪緩緩轉過臉來，猩紅的眼直視著江珧。

    “你一點都不驚訝長寧郡主之死，也一點都沒有為人父失去女兒的悲痛呢？”

    賀茹雪聲音很輕，合着偌大的宮殿，竟有了一絲縹緲。

    江珧終於維持不住了，他淡定的面孔微微裂開，“我、我、”

    “我來說吧，因為你就是那個殺死長寧郡主的幕後主使！所以你聽到長寧郡主死去毫不意外，一手安排了這一切的人怎麼會意外呢？你也一點都難過悲痛，因為在你心中，江雯纔是你的女兒，一個過了十五年才被找回來的長寧郡主你怎麼可能會爲了她難過呢？”

    “更別說，這個長寧郡主根本就是個假貨，是你親自帶回來的假貨！”

    “夠了！賀姑娘，我不知道你怎麼會編出如此荒唐的謊言，若是就爲了構陷我和雯雯，實在是滑稽，你覺得我們會爲了這些無稽之談認下莫須有的罪名嗎？”

    江珧氣得額角直跳，胸口也一上一下不停起伏，甚至連氣都有些喘不過來，但是話卻很是義正嚴詞，慷慨激昂。

    “那你解釋啊！為什麼不解釋呢？”

    一句話，讓江珧沉默下來，也不等他想好藉口，蕭璟聿揮揮手，侍衛又帶進來兩個人。

    正是駙馬府的管家還有江雯的嬤嬤，這兩個人是江珧為數不多絕對信任的心腹，一個掌管著駙馬府的上下事宜，一個跟著保護教導他的女兒。

    兩人理也不理江珧，進來後徑直跪下向蕭璟聿請安，“奴才見過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你們來說說，他們都做了什麼？”

    “是，陛下。”

    兩人緩緩道來江珧和江雯命令他們做過的事，從假長寧進府，一直到假長寧死去，二人事無鉅細，全部一一交代。

    江珧顯然沒想到會被自己的心腹背叛，怔愣了好久纔回過神來。

    說來也是巧合，蕭璟聿沒想到這兩個江珧的心腹會選擇背刺江珧一刀，把所有真相說出來。

    這兩人其實是自己去的大理寺，要求交待真相，至於其中梁國公還有賀延安有沒有做什麼誰也不知道。

    蕭璟聿到現在仍沒想好要如何面對賀延安，一個是他一手提拔起來非常器重的臣子，一個是失蹤多年對她滿懷愧疚的枝枝。

    待此間事了，就暫且將賀延安打發去邊疆吧！

    接下來的事情異常順利，江珧像是陡然間失去了全部的鬥志，供出了全部的事情真相。

    蕭璟聿納罕，心腹的背叛竟會讓江珧頹唐至此，連掙扎都不掙扎一下了？

    不管怎麼說，確實是江珧犯下的罪，他既然認了，也省了不少事。

    “陛下，”就在江珧對自己犯的罪供認不諱畫押之後，他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蕭璟聿回身看他，眼裏無悲無喜。

    “求陛下放過雯雯，她是無辜的，只是、被我慣壞了，她真的沒有壞心，真的！”

    江珧以為能讓蕭璟聿心軟，殊不知他這樣只會更加讓蕭璟聿憤怒。

    同樣都是女兒，為什麼他能爲了江雯做到如此地步，卻對枝枝心狠至此。

    他不相信江珧查不到枝枝纔是真正的長寧，可他仍舊選擇了找一個假貨來扮演長寧，最後再殺了這個假貨，從而捧著江雯步步高昇。

    蕭璟聿無法理解，這個人好似和幼時那個和藹可靠的姑父是兩個人一般。

    他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出了太和殿。

    一路漫無目的的走，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同泰殿。

    “陛下！”

    蘭嬤嬤正從殿內出來，就瞧見蕭璟聿的身影，她行了一個禮，“您是來看大長公主的？”

    “嗯，”蕭璟聿點點頭，“姑母可在？”

    “自是在的，陛下進去便是，大長公主就在佛堂。”

    蕭璟聿穿過宮殿，走過長廊，來到佛堂前，還未進去便問到了淡淡檀香。

    堂堂天子，難得躊躇。

    “聿兒？”

    裡面的唸經聲不知何時停住，大長公主在裡頭喚了一聲。

    “姑母。”

    蕭璟聿推門進去，在大長公主身旁的蒲團上跪下。

    “何事煩悶？”

    “沒什麼，一些朝堂上的事情。”

    “你還年輕，慢慢來便是，欲速則不達。”

    “是，侄兒記下了。”蕭璟聿瞧著桌案上慈眉善目的佛像，“姑母，這世上真有佛嗎？”

    蕭流逸沒問他怎麼突然有此感慨，只是很認真的告訴他，“心中有佛，佛便在，心中無佛，世間便無。”

    蕭璟聿細細咀嚼著這句話，終是釋懷了些許。

    每多知道一點真相，他對枝枝的愧疚就多一分，這些年，他被這些愧疚壓得快喘不過氣來。

    尤其是知道江珧想踩著枝枝為江雯鋪路，他就更加心疼枝枝。

    當年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如今長大了，過去吃過這麼多的苦就算了，千萬不能叫她知曉自己的父親是個什麼樣的人，不能再叫她難過一回。

    他會給枝枝一個平安喜樂的未來，在枝枝回到姑母身邊之前，這些障礙他都會為她除去！

    “姑母，枝枝應是不願做我的皇后的，我想順了她的意，前半生困苦無依，後半生我想她事事順意，安康福樂。”

    “……好。”

    蕭流逸啞著應了一聲，滿眼都是溫柔。

    她知道枝枝所有的過往，也知道枝枝喜歡的是那個叫做賀延安的男子，那是個重情重諾的孩子，她的枝枝不會和自己一樣。

    離開佛堂，蕭璟聿就又恢復了威嚴的天子形象，喜怒不顯於色。

    江珧和江雯的處斬都來得很快，幾乎是半月不到就被送上了刑臺。

    枝枝聽別人提了一嘴，也只是感慨一句，便再不理會，專心收拾起了行李。

    “枝枝，這次不同於上次賑災，我是去追查叛軍的，你乖乖在家等我，好不好？”

    沒錯，賀延安被皇帝打發去了邊疆，據報，邊疆現在有小股叛軍在作亂，雖然不成什麼氣候，可也不能放任其成長。

    “那我就更要陪著你了，不管是什麼情況，不管有多危險，我都要和你一起！”

    枝枝態度很堅決，賀延安壓根兒勸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