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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 釜底抽薪

    郭貴妃聽到環兒喊冤,斜長入鬢的柳眉挑了挑:“你這小蹄子還想耍什麼花招?”

    環兒連連磕頭,滿目恭謙:“貴妃娘娘明鑑,奴婢真的不是要耍花招,只是不忍看您被那奸人矇在鼓裏,您想想,那江小姐可是好相與之人?”

    寄柔一向對江雯充滿警戒,聽她這樣說,便按捺不住問道:“她有什麼藏奸之處?你又如何得知?快一一從實招來,若敢弄虛定不輕饒!”

    環兒睜著一雙水潤的大眼睛怯怯地點了點頭,糯聲道:“回稟娘娘,寄柔姑姑,奴婢受了二位的指令,就一直想著怎麼把目無規矩的枝枝趕出宮去,今日本有機會動手,可或許也是天意,橫生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

    “什麼意外?”貴妃急不可耐地問道。

    “回娘娘,今日本是第一天進殿佈置灑掃的日子,奴婢本想設計讓枝枝衝撞了佛祖,這樣她自然就不能留在宮裏了,可是恰巧皇上陪著大長公主殿下來視察,枝枝與二位貴人直接碰上,奴婢發現,殿下並不認識枝枝。”

    “什麼?”貴妃擰起了眉心,“你此言當真?”

    環兒點點頭,貴妃不滿地轉向寄柔:“你不是說那丫頭是大長公主聯合賀家一起要送到皇上枕邊的麼?這又是怎麼回事?”

    寄柔訕訕一笑:“這並非奴婢說的,而是那江雯言之鑿鑿,奴婢也只是順著她的話推論。”然後板起面孔瞪向環兒:“這些話你是從哪裏聽說的?娘娘讓你做事,你倒東打聽西打聽,究竟存的什麼居心?”

    環兒伏下身子,仍是表現得柔弱順從:“不瞞姑姑所說,奴婢在佩芝殿和枝枝住同一間房,所以也聽她說起過身世,她本是光祿寺少卿賀大人家的丫鬟,因為一直服侍賀家少爺比較得其心意,所以才被送進宮來想鍍一層金。所以那日您說起的時候,奴婢就覺得和她自己的說法大相徑庭,可是口說無憑奴婢也就沒有提出來,而如今已經見她們會面,是以知道娘娘您完全被小人矇蔽了。”

    “放肆!你是在指摘譏笑本宮嗎?”貴妃怒而一拍桌案,儀態萬方的姿態完全被撕碎,她不能容忍自己被矇蔽欺瞞的事實,也不能接受一個小小宮婢這樣當面戳穿她。

    環兒被這一下嚇得身子一震,內心亂得幾乎失了神,可是想起賀延安的交待和如今已經到了懸崖邊的情態,狠咬了下舌尖強令自己清醒,朗聲道:“娘娘,奴婢並無不敬之意,只是發現了破綻之後迫不及待就來稟報了,所以禮數不周萬望娘娘見諒,可奴婢一片赤誠確實是沒摻一點假呀,被小人矇蔽一時不可怕,但若依著小人的誘導讓其稱心如意了那纔是令親者痛仇者快啊!”

    經這一番慷慨勸諫,貴妃終於冷靜了些,但面上依舊高傲,鼻端輕哼一聲,道:“不過一個小丫頭,不管冤不冤,本宮就是對付了她又怎麼樣?哪還能扯出那麼些大道理。”

    環兒見她態度已經有所鬆動,立刻繼續趁熱打鐵:“娘娘說得不錯,您是千金之軀,隨便動一動手指頭就能做成我們一輩子做不到的事,可正因如此,您的能量才遭到了奸邪小人的覬覦。”

    貴妃聽了這話,眯起眼打量環兒,環兒低下頭,半是刻意半是動情地哽咽道:“其實奴婢也不是沒有私心……我們這些平民女兒家,選上宮女就爲了多賺些錢、漲點見識,以後回家能過上好日子,奴婢爹孃膝下無兒,只有我這一個女兒,奴婢也常常在佛前祈願,希望佛祖保佑爹孃身體康健,如今要在佛前動手腳,奴婢、我……”

    說到這裏,環兒已是泣不成聲,郭貴妃心裏也煩躁起來。在當今皇上還未登基之時,她就已入了宮苑,這麼多年來也算是聖寵不衰,可是肚子一直不爭氣,沒能誕下一兒半女,孃家父母也著急得訪遍了名醫,母親更是吃了長齋祈求上天賜降麟兒,雖然郭貴妃仍舊心高氣傲不信這些,可畢竟潛移默化侵染著,也不由得心生了幾分忌憚,掂量起此番若為他人做嫁衣害了無辜之人,會不會損了陰德?

    貴妃斂目思索了一會兒,然後揮揮手讓環兒退下:“你說的本宮都知道了,先暫時不要妄動,繼續等候本宮的訊息。”

    “是!奴婢多謝娘娘。”環兒如蒙大赦,立即叩首行禮後退下。

    看著她退出去時明顯輕快了的腳步,寄柔躬身到貴妃身邊,低聲問:“娘娘,您真的相信她的一面之詞?”

    “本宮誰也不信,”貴妃坐直了身子,睨了寄柔一眼,“包括你這個聽風是雨順邊倒的。”

    “奴婢失察,望娘娘恕罪……”

    “罷了,去取紙筆來,本宮要給爹爹去封信。”

    昭陽宮因故暫停了對枝枝的針對排擠,而枝枝本人也被蕭流逸接到了她在宮中的住所同泰殿。

    蕭流逸每天晚上都要親手抄一遍心經,這回的陪侍便落到了枝枝身上。

    入宮幾日,教習嬤嬤已經把規矩教得清楚明白,加上枝枝此前又一直伺候賀延安筆墨,所以稱得上熟門熟路,把蕭流逸服侍得舒心妥帖,一點錯處也挑不出。

    “枝枝,緣分還真是妙哉,今天雖是第一次見到你,我卻覺得好像相識很久,闊別重逢一樣。”蕭流逸含笑對枝枝說。

    枝枝也輕巧地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殿下很是可親。”剛說完,馬上又自覺失語,吐了吐舌尖,改口道:“奴婢的意思是,殿下深修佛緣,甚是面善,讓人見之可親。”

    蕭流逸笑道:“既覺得可親,在我這也就不用講那些繁文縟節了。”

    “多謝殿下!”枝枝粲然一笑,明朗如朝日。

    蕭流逸拉著枝枝的手,端詳了她一會兒,臉上笑容斂去,眸中也帶了傷感:“枝枝,你真的不記得你的父母了?”

    枝枝一怔,然後輕輕應了一聲:“枝枝自小被賣,已經完全不記得他們的長相。”

    “唉,這麼好的女兒,如何捨得……算了,不說這些傷心事了,你去找蘭嬤嬤,讓她帶你去耳房歇息吧。”

    枝枝應諾一聲,然後福身告退,是慈眉善目的蘭嬤嬤把她帶到了歇息的地方,蕭流逸所住之地都薰檀香,那香是宮中巧匠特意調變,不膩不悶,讓人聞著十分舒服。

    在清雅的香氣環繞中,枝枝沉入了夢鄉,睡得很安穩,她不知道,蕭流逸特意囑咐了藍嬤嬤,讓她在香爐裡放了安神助眠的香粉。

    待枝枝睡熟,一隻柔荑玉手撩開了簾帳,幽微的燭火下影影綽綽的身形來到枝枝床榻邊,小心揭開她的衣襟,讓小巧渾圓的肩頭露出來。

    那人看到枝枝肩頭光潔一片,注視良久後悠悠嘆了口氣,然後把一切恢復如初,挑簾走出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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