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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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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伺候植物人

    枝枝嚇了一跳,忍不住緊了緊衣裳,偏頭去看嬤嬤,嬤嬤只是搖搖頭,衝裡面揚了揚下顎,示意她進去。

    枝枝心裏多了點害怕,但在嬤嬤的注視下,她還是伸腳踏了進去,原本做好了又有個杯子飛出去砸在她腳邊的準備,沒想到等她往裏走了幾步,裡面的人卻再沒動靜了。

    一旁的床上躺了個人。

    枝枝屏住呼吸走過去,發現那人身形看上去像是個和她年紀差不多的哥哥,想來就是嬤嬤口中的少爺了,既然是人,那就沒什麼害怕的,枝枝鬆了口氣,正想著上前,那人又說話了。

    “站在那裏,別讓我說第二遍,”哪怕遲鈍如枝枝,也聽出了他話裡的警示,“滾出去。”

    枝枝深呼吸一口氣,按照嬤嬤教她的,先施了禮,又認真道:“我是賀夫人找來的,我叫枝枝,專門同你作伴的。”

    “我不需要同伴,”這回那人又說話了,聽不出喜怒,但明顯也不太想跟一個小丫頭計較,“你從哪來,就回哪去。”

    說著翻過身,面朝裏間,只留下一個背影,又不說話了,大概是想讓她知難而退,自己去找賀夫人說。

    枝枝不知道哪裏惹惱了這位少爺,覺得有些委屈,但她也不想再回滿紅樓,嬤嬤太兇了,平常吃不飽飯就算了,那裏的姐姐還告訴她,能離開那就離開那,那是個吃人的地方。

    怎麼吃人枝枝不知道,但她記住了給她糖的好心姐姐的叮囑。

    她不想回去滿紅樓,就必須得討了賀少爺的歡心留下來,可看少爺對她這麼牴觸的模樣,枝枝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思來想去,肚子又餓的咕咕叫,枝枝幹脆自己走到了桌子旁坐下,見少爺沒有看過來的念頭,鬆了一口氣,解下了福袋,從裡面掏出來一個饅頭。

    饅頭已經變冷發硬了,有些難嚼,但枝枝不嫌棄,用手小心翼翼地先撕下面皮,小口小口吃了起來,她吃相很斯文,沒有什麼吧唧嘴的壞毛病,要知道以前惹惱了嬤嬤,可能兩三天都會沒一頓飯吃。

    枝枝肚子呼嚕呼嚕,餘光觀察著少爺的動作,以便他看過來立馬站好,但可能少爺真的很不喜歡她,等她吃完了一個饅頭,都沒有動作。

    剩下一個饅頭收好,枝枝已經在想,如果自己一定要回滿紅樓,能不能讓賀夫人給自己吃飽飯了再走。

    枝枝撐著腮,有些百無聊賴地晃著腿,少爺不跟她說話,她就自己發呆,但總歸有些無聊,看見外面碎掉的杯子,她就走過去用手撿起來,又用手帕包好放在一旁,避免有人碰到受傷。

    這些動靜,自然也沒有逃過賀延安的耳朵。

    他想不通,平常那些送來的人,女孩被他嚇到了就哭,男孩就像個木頭一樣站在原地不動,也就這個叫枝枝的不一樣,不僅不哭,還自己找了地方坐下,吃了東西不說,現在又去打掃被他打碎的杯子。

    賀延安愈發煩躁,但對著一個小姑娘又不好發火,只能盼她知難而退,自己找賀夫人說去。

    枝枝不懂他心裏打算,做完了事,又一個人坐在了凳子上,今天起的早,她人小,本來困的就多,下午雖在馬車上迷迷糊糊睡就一會,但到底不踏實,乾脆將下巴抵在了桌上,睜大了眼注視著床上背對著她的人。

    很快睏意泛上來,枝枝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間又睡了過去。

    等聽見身後再沒了動靜,甚至還傳來了輕微的小酣聲,賀延安才翻過身,盯著那個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的小姑娘看。

    人小小的,一點看不出膽大的樣子,睡著了可以看見她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因為冷而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發出一聲輕微的囈語。

    賀延安看著心裏奇怪,是心大到什麼樣,纔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中睡著,他忍不住想下床去看,卻牽動不能動彈的雙腿,雖然早就沒了知覺,但他總會覺得是回到了那一年,河水冰冷刺骨,他在水中掙扎,沒有人發現他,直到徹底失去力氣溺入水中。

    剛纔還平靜的眸子頓時掀起一陣風浪,他難以自抑地不能控制自己,握拳用力朝腿上狠狠砸下去,卻什麼也感覺不到。

    他已經是個廢人了。

    枝枝睡眠淺,剛纔那一陣悶響,如同驚雷一樣驚醒了本就睡的不踏實的她,再一抬頭,看見那個原本躺著的人坐了起來,神色陰鬱,手上更是握拳狠狠打向自己的腿。

    枝枝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說著跳下凳子,朝著床那邊跑去。

    賀延安看著小姑娘離自己越來越近,神色愈發難看,眸子沉的滴的出水,隨手抓住東西就摜了出去:“離我遠點。”

    枝枝半點沒有遲疑,避開砸過來的東西一把拉住賀延安還在自殘的手,小臉難得嚴肅:“別動。”

    剛纔他砸向自己雙腿的力度,饒是枝枝都看了忍不住心驚。

    這人難道不痛嗎?

    賀延安怪異地看了她半晌,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帶著幾分惡意,一把抓過了枝枝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腿上,語氣森然:“感覺到了嗎?”

    “什麼?”枝枝不明所以不明白這位少爺怎麼喜怒無常,下一秒,就察覺到了掌下的觸感。

    和常人的皮肉骨頭不一樣,賀延安坐著的時候,只覺得他稍顯瘦弱,但並不孱弱,可他的雙腿摸上去卻和他本人嚴重不符,削瘦單薄,骨節突出,手感嚇人,就像乾癟的皮肉,失去了骨肉的支撐。

    賀延安欣賞著枝枝瞬間變白的面孔,心裏涌出一股詭異的快感。

    沒有誰在不觸碰到他的雙腿不怫然色變,哪怕面前這個小姑娘也不可能。

    “我的腿是廢掉的,”賀延安闡述著那個既定的事實,帶著惡意,嚇唬枝枝,“你伺候我,就是伺候一個廢人。”

    枝枝手還被按著,眼淚卻已經在打轉。

    賀延安突然覺得沒意思極了,每個人都恐懼他,害怕他,在背後又可憐他,說他這輩子已經毀了,入不了仕也考不了功名,他也在常人的議論和背後的鄙薄中,逐漸放棄自己。

    枝枝還是沒忍住,哭出了聲。

    “你這樣……是不是很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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