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陰審
枝枝等人把李季同悄悄從酒樓運出去,駕了輛樸素的馬車直奔城隍廟。
城隍廟裏的諸位也已經準備妥當,就跟辦廟會一樣熱鬧,燈籠、綢布、蠟燭還有很多裝飾都用上了,不過不同尋常的是,這裏並沒有張紅掛彩,而是佈置得陰森又可怖,不知情的人闖進來還以為是到了哪一層地獄。
這正是枝枝他們想出來對付李季同的辦法。
李季同此人為富不仁,關於他坑害百姓的“光輝事蹟”,簡直說個三天三夜也說不完,孫成虎發動他的小兄弟們,蒐集李季同的劣行,打算給他來個閻羅殿斷案。
很快城隍廟就已經準備停當,孫成虎穿著跟戲班借的閻王老爺行頭,高高在上坐著,而要受審的李季同,則被小鬼打扮的乞兒們壓在殿下。
隨著李季同被一口水噴醒,大家的表演開始了。
“小鬼”們敬業地揮著棒子手舞足蹈,口裏還不住地發出嗚嗚聲,他們的打扮也是嚇人的很,有的舌頭伸得老長,有的眼珠子迸出一隻,還有的頭上嵌著一把血淋淋的菜刀,讓李季同剛醒來差點又被嚇暈過去了。
“啊,啊!鬼!有鬼!”
李季同大叫著想掙扎,可是身上的綁繩只能讓他狼狽地跌在地上蹬腿,嘴裏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呔!兀那人犯,居然還敢咆哮公堂,來人哪,給我好好教教他規矩。”
堂上扮作閻王老爺的孫成虎這下可得了意,眼看著平日裏趾高氣昂的奸商嚇得直磕頭,興致別提有多高,真想給他結結實實把十八層地府的專案都體驗完。
不過他身邊扮鬼師爺的賀禮成故意咳嗽了兩聲,催他還是快點辦正事。
孫成虎不滿地瞥了他一眼:“磨刀不誤砍柴工,不給他立好規矩,怎麼能讓他乖乖招供配合辦案呢?”
李季同聞言忙在下面磕頭:“爺,我懂規矩,我懂!您不要在這多費神了,也不用勞煩各位差爺辛苦。”
“哦?你懂規矩?”孫成虎面具下的眉毛挑了挑,“你倒說說這是什麼樣地方?有什麼樣的規矩?”
李季同臉皺成了苦瓜,四下打量一番,蔫蔫地說:“這是……閻羅殿,想來我已經命喪黃泉。”
“嘿嘿,你倒是乖覺,知道你為什麼會來這嗎?”
“我、我……想來是賀茹雪那個小蹄子,被家裏逼得緊了,於是要勾我作一對鬼鴛鴦!”
李季同圓眼大睜,額頭上也爆出了青筋,他在來之前最後的記憶就是赴賀茹雪的約會,自然把緣由都往她頭上推了。
“那個小婊子,不要臉地拋頭露面勾引男人,怎麼她沒來?她害死我還想苟活嗎?!”
左側小鬼身後的布條隨風鼓動而起,剛纔痛斥賀茹雪的人並不知道,那布條後面的小隔間裡,正坐著賀茹雪的親孃。
判官和師爺對視一眼,他們原本也打算詐出李季同的真實意圖給柳姨娘看,沒想到他那麼快就自己招供了。
柳姨娘在側間聽得憤恨不已,不是還綁著手腳馬上就要衝出去找李季同拼命。
“姨娘,現在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了。”枝枝道,這是難得柳姨娘能安靜聽她說話時候,儘管是被迫的。
柳姨娘偏頭瞪向枝枝,眼裏的怒火恨不得把眼前人給燒了。枝枝嘆了口氣,即使到了這個關頭,她還是執迷不悟。
“姨娘,我知道你不喜歡,可有些話我不得不說,既是爲了勸你,也是爲了少爺和整個賀家。民間都說家和萬事興,你幫著外人陷害,若少爺真的獲罪,以後三小姐就是罪人家的女兒,這對她真的好嗎?還有那李季同生性輕佻,能用那種手段謀到的人,以後怎麼能指望他會安心守著三小姐過日子?可憐天下父母心,但也應該為子女考慮長遠纔是。”
這些話是枝枝很久以前就想對柳姨娘說的,儘管她也知道姨娘聽勸的可能性不大,但只要能起一點兒作用,對賀家來說也是好訊息,不過看她的表情,恐怕希望還是落空了。
廟裏的大堂上,李季同還在變著法地咒罵他認為的罪魁禍首賀茹雪,孫成虎已經聽得不耐煩了,連連拍驚堂木。
“我說你這男人真是一點擔當沒有,出了事就把責任全推到女人身上。”
李季同扯開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笑臉:“判官老爺,我說的句句屬實,就是那娘兒們害的我,她怎麼沒來呀?我跟你說,她和她娘都不是好人,也該下地獄抜舌頭。”
“行了,該怎麼判不用你來教老爺,閻羅殿自然不會清了你的身前賬。”
說完,他咳嗽兩聲,“師爺”賀禮成會意,裝模作樣地開啟一卷空卷軸,開始背小乞兒們蒐羅的李季同罪狀,從囤積居奇、製假販假到放高利貸搞得人家破人亡等等不一而足。李季同越聽臉色越白,上面所念全是事實,這讓他更相信自己是來到了閻羅殿。
“閻君……大王!你給我一次機會吧!我可以補償那些受害的人家,我給我爹孃託夢,讓他們散盡家財去行善積德,不,不是積德,是贖罪!讓我爹孃照顧好他們,再給大王您修廟宇、鑄金身、日夜供奉!”
“呵呵,你倒是真想有錢使得鬼推磨呀。”賀禮成道,“不過帳得一筆一筆算,你還有事沒交代呢。說!今科秋闈你有沒有構陷他人舞弊!趕考士子那麼重要的前途,你居然拿來如此戲耍,究竟是何居心!”
李季同被這喝問嚇得渾身哆嗦,四周圍的“小鬼”們也特別配合地或者嗚咽或者搖鈴,精明一世的李商人此時臉上已去了七分人色,恐是離見真閻王不遠了。
“我招,我都招……是我鬼迷心竅,是我心術不正,我爹孃一直想要我讀書出人頭地,可我真不是那塊料,在書院裏又屢受奚落,而且我看那眾星捧月的賀延安分明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偽君子一個,來念書身邊還帶著扮成男裝的小妮兒來偷香,所以,我就想給他點顏色瞧瞧……”
說到這,閻王又瞪了師爺一眼,如果沒有面具,賀禮成將看到孫成虎的眼神有多麼嫌棄。
“但是,這事也不都是我的錯啊!”李季同的聲音委屈了起來,又發揮了他推責任甩黑鍋的本色風範,“有個人找上門來,問我……問我想不想幹一票大的……”
“是誰?!”
堂上兩人再顧不得嫌隙,都迫不及待想問出藏在背後的人。
李季同見如今已經跑不掉,想起當初蠱惑自己的身影就恨得緊,咬牙切齒地擠出幾個字:“禮部書令使,衛元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