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辰了？我瞧著外頭天色彷彿已經晚了，平日裏這時候夫君早已經歸家，如今怎麼和香菱的丫頭似的，連影子都沒有。”

    不等小丫頭答話，趙稚便皺起了眉頭，自顧自的嘮叨著，眼裏帶著三分抱怨，餘下的卻滿是擔憂。

    雖說秦書衍在京城也算是有些人脈根基，照理說不會有人拿他怎麼樣？

    可這皇城根下波詭雲謫，心懷叵測之人數不勝數，況且他又離京多年，而且還是辭官歸鄉，威望自然不如從前。

    如此一來，若是遇見個心懷鬼胎又膽大妄為的，說不準還真會對他動手。

    如此想著趙稚心頭不由得越發焦灼，甚至忍不住想要出門尋他，卻又害怕傷著孩子，這才迫不得已打消了心思。

    不過卻依舊放心不下，眼中憂思更是愈演愈烈。

    沐青璃看在眼裏，心頭不由得也跟著發急，不過並不是在為秦書衍憂心，而是害怕趙稚會鬧著要去尋他。

    “興許是有什麼事絆住了吧，過些時辰應該就會回來，姐姐不必憂心，如今姐姐這肚子裡有了孩子，便不能憂思太過，事事掛心，否則這孩兒待在肚子裡，也會跟著不開心的。”

    眼瞅著趙稚一副擔心不已的模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掀開被子起身似的，沐青璃只能先下手為強，拿孩子做藉口，逼著她不敢輕舉妄動。

    “好好好，我不憂心不憂心，也是你姐夫那麼大的人了，總歸能顧好自己。”

    聽了沐青璃的話之後，趙稚心頭不由得一陣慌張，連忙竭盡全力逼著自己鎮定下來，隨即又安慰自己似的，抬起頭去衝着沐青璃說道。

    可心頭卻始惴惴的，始終不能十分安心。

    “姐姐你這又是歡喜又是擔驚受怕的，折騰了這麼久，想必應該累了吧，不如躺下好好歇歇，養足了精神，孩子在你的肚子裡才能長得白白胖胖。”

    沐青璃心頭暗暗盤算著出去找找香菱，順帶將趙稚身懷有孕的訊息告訴秦書衍，讓他事先有所準備。

    這樣一來也免得秦書衍從趙稚口中得到訊息時太過激動，不小心露出端倪，讓趙趙稚覺到他的傷勢。

    所以便勸著趙稚先躺下，想著等她睡熟了自個兒再偷偷溜出去。

    趙稚如今滿心滿眼都是自個兒還未出世的孩子，聽了沐青璃話自然沒有反駁的道理，想也沒想，便乖乖躺下了。

    “妹妹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卻在這床上躺著，如今還得歇著養神，實在是怠慢你了。”

    趙稚小心翼翼的躺下，看著貼心為自己掖被子的沐青璃，卻又忍不住麵露愧疚。

    “咱們姐妹倆哪裏用得著論這些繁文縛節？姐姐你好好歇著，養足精神，十個月過後生出個大胖小子來，我可是比什麼都歡喜。

    沐青璃一面說著，一面小心的替趙稚掖好被子，生怕她不小心著了風寒。

    畢竟她的身子骨本來就弱，如今肚子裡又多了條小生命，自然得格外小心，不能冷著也不能熱著，否則的話，說不準連小傢伙也得跟著受連累。

    “好好好，我這就好好歇著，打今兒起，不睡足五六個時辰不起身，保準把精神頭養得足足的，讓你的小侄女兒小侄子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生出來。”

    聽沐青璃這麼說，趙稚眼裏也跟著添了一抹笑意，說完便乖乖的閉上了眼睛養神。

    沐青璃見狀又在床頭守了一會兒，等到趙稚睡熟才偷偷摸摸溜了出去。

    沐青璃穿過長廊一路尋摸，費了好一番功夫，才終於找到了秦書衍的書房。

    見房門緊閉，不由皺了皺眉，疑心他不在裡頭，卻還是想著上前叩門一探究竟。

    只是她的手還沒來得及捱到門板，便又忽然停住。

    裡頭似乎有人正在說話，一道聲音聽著頗為熟悉，應當是秦書衍。

    另一道稍稍蒼老些的卻陌生得很，彷彿是個她從未見過的生人。

    “算了，還是待會再來吧，萬一姐夫正在同別人談要緊的事兒，我這樣冒冒失失的打擾恐怕是不太好。”

    沐青璃站在門口稍稍猶豫片刻，終於還是皺著眉頭轉身準備退開。

    畢竟如今是在別人家裏，有明知道人家在裡頭儀事，她要是再去叩門的話，多少有失禮數。

    可就在他轉身抬腳準備離開的時候，耳朵卻忽然敏銳的捕捉到一個熟悉的名字。

    “大人，您當真已經決定要助祁離殤一臂之力了嗎？”書房裏，略微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話裡卩禽著三分疑惑，七分擔憂，似乎想要改變秦書衍的心意。

    “有何不可？他是個正正經經的讀書人，而且才識淵博頗有天分，只要稍加提醒，日後必定能成為國之棟樑。”秦書衍反問的聲音隨即響起，也帶著幾分疑惑。

    他如今重歸朝堂，勢必要培植自己的勢力，才能真正在這波詭雲謫的皇城裏站穩腳跟，而祁離殤無疑是最佳人選。

    所以他實在想不明白，眼前亦僕亦友的老人為何會想要阻止他。

    “大人所言不錯，祁離殤的確是個可造之材，只是也許不容易掌握，若是來日他飛黃騰達，身居高位未必肯聽大人您的差遣，而且他的身世似乎並不像明面上那樣清白。”

    穿著一身袈裟的老人抬起頭看著秦書衍，眼裏話裡依舊滿是憂慮，提到祁離殤的身世時，更是眉頭緊皺，似乎想以此引起秦書衍的戒心。

    卻又欲言又止，到最後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那不是因為他忽然改變了主意，只是他幾乎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卻依舊沒能清晰明白地查探到祁離殤的身世，只是越往下查越覺著古怪。

    “好了，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再多說，如今天色已晚，你還是早些回山上去吧。”

    見老者滿眼憂思，秦書衍明白他是在為自己憂心，卻依舊沒有改變心意的意思，只是扭過頭聞聲衝着老人說道。

    話裏帶著幾分關切，更多的卻是決絕。

    在這波詭雲謫的朝堂之上掙扎遊走許多年，卻還能輕易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