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寧抱著胳膊，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宋德嶽悶聲沒有解釋，冷著臉道：“月兒，不要胡鬧，傷勢沒好就回去歇著。”

    “爹——”宋新月撒嬌道：“我就要昨天這位大夫給我診治，他知我傷勢如何，需要用什麼藥開什麼方子，自然會更加準確些！”

    大夫左右為難，宋德嶽看了宋昭寧一眼，她歪了歪腦袋，神情頗為挑釁，道：“不行哦，人都到我屋中了，姐姐還想奪走，是不是太沒臉皮些了？”

    眼見兩人又快吵起來，宋德嶽忍無可忍，太陽穴突突地跳，放在往常，他肯定已經開口訓斥宋昭寧了，可如今形勢特殊，只能忍耐。

    輕推了宋新月一下，道：“回去。”

    宋新月滿臉茫然，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弱弱道：“爹，你偏心。”

    “聽話。”

    宋德嶽口氣不容反駁。

    宋新月立馬就沉了臉，滿面委屈。

    等人都走後，宋昭寧抬頭看窗外。

    荷香道：“小姐在看什麼？”

    “看太陽。”

    “太陽？有什麼不一樣嗎？”

    宋昭寧唏噓搖頭道：“今天這太陽居然打西邊出來了。”

    她雖然不明白宋德嶽態度為何會轉變的這樣快，對自己存著忌憚，甚至有那麼一絲絲的討好。

    但眼下，心中頗為舒暢，索性手一揮，衝那些大夫道：“我什麼事都沒有，就是身子虛弱，嬌嬌弱弱，風一吹便倒……”

    “咳咳。”荷香打斷她的話，道：“小姐，說的真實點。”

    宋昭寧夾了一塊寶塔肉，美滋滋地大口朵頤起來，道：“反正啊，就開補藥，什麼人蔘燕窩，給我全部拿來。”

    大夫們都看到宋昭寧在府中的受重視程度，不敢拒絕，連連答應。

    等人全部走後，荷香也被她拉著坐下來吃飯，困惑道：“老爺會不會真的念在小姐孃親的情誼上，打算一改前非，好好對待你？”

    “我呸。”宋昭寧鄙夷笑道：“他那種風流種馬，都不記得我孃的名字，還談什麼想起舊日情誼，我看啊，就是幌子。”

    酒飽飯足後，宋昭寧一想起宋新月吃癟的神情，便很是痛快。

    荷香支著下巴閒聊道：“侯爺這些年作風很是收斂，除了侯夫人以外，幾乎從沒養過外室……”

    宋昭寧神秘兮兮，買著關子道：“那就只有一個原因。”

    “啊？”荷香好奇追問，“什麼原因？”

    宋昭寧幽幽吐出兩個字來，“不舉。”

    荷香嚇得雙手捂她嘴，壓低聲擰著眉道：“小姐可要謹言慎行，這種話怎麼能往外說！萬一傳出去了，老爺肯定饒不了我們……”

    她跟宋昭寧對視片刻，冷靜下來後覺得這也是個靠譜原因，忍不住低下頭嗤笑出聲。

    大夫們送來了幾份配比好的補藥，宋昭寧看都沒看一眼，遞給荷香一個眼神，道：“託關係送進宮裏，給謝公子。”

    “以小姐您的名義嗎？”

    “……不用，送到他手裏就好。”

    宋昭寧說這話時眼前浮現起那日宮中夜宴上，謝沉單薄瘦削的身形，在光影中明滅搖晃。

    想到他這些年吃了不少苦，捱了不少打，日子定然過得也不順遂，送些補藥過去給他養身體。

    而另一邊的院子中。

    宋新月回去後發了好大一通火，宋德嶽心中更為煩悶，懶得理會她，直接沒管。

    等火氣漸退，宋新月慍道：“爹爹也不知是怎麼了，為何突然對她那麼上心？”

    “燒熱水，我要沐浴，珠兒，你來伺候。”

    大白天的，突然要沐浴，珠兒急忙去辦，還不忘向大夫要了個香包，過來討好自家小姐。

    “小姐，這是藥囊，放在熱水裏，就會變成藥浴，聽大夫說，泡過之後，不光肌膚滑嫩白皙，對您的傷勢也有好處。”

    宋新月懶洋洋抬眼皮，看了一眼，微微頷首。

    評價道：“你今日倒是細心。”

    “多謝小姐誇讚。”

    宋新月洗著藥浴，道：“你看看，我肩頭是不是有個胎記？”

    她自己身上有沒有胎記，心裏當然清楚。

    但一點想到那日街上陌生趙國攔著自己問的話，就又開始猶疑。

    “是有一顆紅色胎記，很小，不仔細看的話都難以分辨出來。”

    “嗯。”

    宋新月應了聲，心中有數，她問道：“你說，自稱我親生父母的那兩人，真是從趙國皇宮逃出來的？”

    “沒錯，我聽他們說，有位是妃子身邊的貼身侍女，當初發生宮變，後宮亂成一團，爲了保命，這才偷偷把尚在襁褓中的小姐給帶了出來，逃到齊國之後，潛入西寧侯府，爲了掩人耳目，就將你……”

    “好了，別說了。”

    宋新月打斷她的話，抬手揉著眉心，熱氣氤氳。

    藥浴的苦澀氣息似乎蔓延到了她的心間，宋新月知道因為自己，叫西寧候府的真千金命格被改，幼時夭折，不免覺得煩心。

    珠兒伺候完小姐，又立馬去給她拿乾淨熨好的衣裳，進廂房門時，聽到談論聲，鬼使神差放緩腳步。

    屋內一個年長的嬤嬤帶著小婢女，吩咐道：“人脈找的如何了？”

    “已經找好了，那邊說，人牙子五六日就能到京中來了。”

    嬤嬤很是解氣道：“好，珠兒這些年跟在小姐身邊享盡福氣，我早就看不慣她那副高高在上的神氣模樣了，明明比我進來晚，年紀還小，憑什麼享受那麼多優待？”

    “如今小姐一句話，打算把她賣遠了滅口，那就挑最下賤的路子，最好是為娼妓，這輩子都陷入泥濘，翻不了身。”

    小婢女點頭，道：“知道了，嬤嬤。”

    這些話落在珠兒耳中，她抬手捂住嘴，不敢發出絲毫聲音，以為小姐已經饒過自己了。

    誰知道，小姐還在背後密謀著。

    賣身契仍在侯府中，就算逃跑了也會被抓回來的。

    珠兒強裝鎮定，心中翻起驚濤駭浪來。

    天邊泛起魚肚白，荷香開門，“呀”了聲，隨即皺起眉頭，警惕的看著珠兒，“你跪在這裏做甚？”

    珠兒抬起一雙哭紅的眸子，道：“二小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