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于禁非要跟陸遜在這裏扯嘴皮子。

    也不是好像嘴皮這扯得厲害，就能夠贏一樣。

    蓋因為，兩軍交戰講究一個義字。

    也就是說，進攻的一方一定要符合道義。

    不然不僅沒有辦法徹底激發自己這一方士兵的鬥志，同時也會讓對方士兵殊死抵抗。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一個特色。

    上至朝廷文武，乃至於君王，下至販夫走卒，乃至於奴僕，在真正的面臨生死的時候，心中往往會莫名其妙的激發心中最後一點良知。

    一旦這個良知被激發出來，那麼佔據道義的人，就會從容赴死，而面不改色。

    因為這是就義。

    而不佔據道義的人往往會自懺形愧，棄戈擲刀，嚴重者，甚至反戈。

    而兩軍交戰，戰至酣處，怎麼可能不面臨生死考驗？

    即便是激發良知的機率不高，但只要有一人在死前振臂一呼，必然會形成一種可怕的效應。

    屆時對雙方鬥志的影響力將會是超出掌控的。

    這也是于禁為什麼非要在這裏和陸遜逼逼這麼久？

    他就是希望透過站前的一番言語交際，找到對方的破綻，佔據一定程度黷的輿論優勢。

    可是從目前的結果來看，這個陸遜還真有一點無懈可擊的意思。

    怎麼辦？

    于禁沉思半會兒，便眼睛一亮，想到了一個主意。

    他問陸遜：“既然太史慈臥病在床，那也便罷了，本將軍在這裏問你一句，你家靜安王現在何處？上一次我與他約鬥，一時不查，被他傷了，現如今，我已經養好傷勢，正要復仇，你快將你家靜安王叫出來，我再與他都上一抖。”

    這一說法雖然出發點是私仇，但是在這個時代，他也是符合道義的一種。

    換言之，在絕大數環境下，輿論上是支援私鬥，支援報仇的。

    陸遜聽了這話，立刻皺起眉頭。

    這于禁還真是難纏。

    索性邊跟他將話題挑開了講吧。

    “於文則，你也不用在這裏找這個理由找那個原因了，不就是想要攻打湖陽城嗎？我陸遜雖然年幼，但並不愚蠢，你我雙方本就是敵人，交一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只會讓我覺得因為這個人虛偽。乾脆一點，要麼你就來攻城，要麼，就趕緊回去吧。”

    陸遜之所以要這麼幹脆，有兩個原因。

    其一，于禁提到了呂哲，這個話題，陸遜本人並不希望深入探究。

    一來，不管呂哲現在身在何處又在做什麼，他都不能暴露呂哲的行蹤。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呂哲就是在金陵，他也不能說。

    其二，在他看來，太史慈最多隻能夠隱藏一個時辰的時間，多了便容易出現暴露的風險。

    陸遜相信，此時的于禁一定已經派人出去打探太史慈的下落了。

    所以當務之急，是儘可能的展露自己的防守能力，叫于禁直到自己不是好惹的，將絕對的主力部隊投入到攻城，給太史慈的行動爭取更大的空間。

    于禁聽到陸遜主動將事情挑明，鬆了一口氣。

    只是在言語交鋒，他應該是略佔上風了。

    儘管沒有出現一面倒的情況，但從目前的結果來看，即便是打到生死存亡之地，士兵們也不會因為突然覺醒的道義，而做出不利於己的事情。

    於是他當即下令：“攻城！”

    三萬大軍自然是不可能一擁而上的。

    區區一個湖陽城，雖然釘在這裏叫人噁心，但是實際上他就是一個小城而已。

    三千人就能夠將湖陽城的北面完全覆蓋。

    而且進攻的每一個士兵與士兵之間並不是緊密相連的。

    在攻城的時候，首先要面對的就是來自於城投之上的各種守城工具，礌石磙木，箭矢金汁。

    如果士兵與士兵之間太過於密集的話，就會讓這些工具在殺傷性效率上，提升到非常巨大的地步。

    這是極為不利，也是極為愚蠢的。

    三千人，作為第一批先鋒隊攻城，這對於于禁來說，已經是大手筆了。

    甚至完全可以說的上是高壓攻擊。

    在進攻密度和進攻強度以及進攻範圍上，都是遠遠超出常規的。

    尤其是對於湖陽城這樣的一座小城而言。

    面對這種高壓攻擊，陸遜並未慌亂，反而是從容不迫的應敵。

    一炷香之後，三千人在損失過半的情況下，不得不撤出戰鬥。

    而從始至終，他們並沒有任何一個人登上城牆。

    甚至連靠近城頭都做不到。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當中並沒有任何一個人對城樓上的人造成殺傷。

    只有在後方壓陣的弓弩手，透過遠端輸出，對城樓上的陸遜士兵造成了一些殺傷。

    但是效率有限。

    統計之後，陸遜發現自己這一方，輕傷不用離開陣地計程車兵，一共有三百多人。

    中重度受傷，需要及時救治計程車兵只有十多人。

    死亡的更是隻有三人。

    而下方，于禁手下計程車兵已經開始收斂屍體。

    看著一車車的屍體，大概有一千兩百人以上。

    當然，這一千兩百人當中肯定有一些重傷失去行動能力的人。

    不過對於這個時代其他勢力計程車兵而言，重傷就是死亡。

    基本上不存在活命的可能性。

    須知，在靜安王麾下，士兵的醫療條件已經足夠好了，但絕大多數的重傷士兵，依舊會徹底失去作戰能力，被迫退役。

    更何況是曹魏計程車兵？

    在於禁令人收攏士兵屍體的時候，陸遜非常默契的沒有讓人發動攻擊，只是在城頭上嚴防死守。

    與此同時，城樓上的趙同問陸遜：“參軍，末將有一事不解。”

    陸遜沒想到在這個時候，趙同會來問自己問題，還以為是什麼軍機要務。

    “何事？”

    “參軍，按道理來說，我們在攻城的時候，往往是在大戰基本告一段落，或者當日已經無法再戰的時候，纔會讓人收攏屍體。為何這于禁結束第一輪攻擊，就讓士兵們去收攏戰死將士的屍體？”

    趙同這個問題也是幾乎所有士兵的疑問。

    是啊，為何于禁這麼早就開始收攏屍體？

    難不成今天就打到這了，下面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