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郃嘆了一口氣。

    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嘆氣。

    太假了，實在是太假了。

    張郃原本以為，自己面對敵人近十萬大軍，只要小心應對，堅持個十幾天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呢？

    三天！

    只有三天的時間。

    三天的時間，自己就把廣陵丟了。

    張郃原本以為，自己拼掉所有計程車兵，至少可以換掉敵軍數萬人。

    可是呢？

    有三千人嗎？

    張郃甚至懷疑孫策這一次的傷亡加起來都不會超過三百。

    兩萬大軍，一座廣陵城。

    自己既沒有給丞相拖延敵軍進攻的時間也沒有給敵軍造成有效的殺傷。

    張郃心中恨啊！

    他恨自己無能。

    “我就是一個廢物啊！”

    張郃老淚長流，神情悲愴。

    跟在他身邊計程車兵聽了之後無不悲傷。

    “將軍，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我們還是趕緊收攏士兵，找一處有利地形，安營紮寨，聯絡丞相吧。”

    張郃點點頭：“是該如此！我們現在還有多少士兵？”

    副將說道：“此番跟隨我們一起出來計程車兵共有千餘人，如果順利的話，三天之內應該能夠收攏八千人左右。”

    千餘人。

    自己兩萬大軍就只剩下千餘人。

    呵呵……

    “罷了，當下我等還未脫險，此地也不宜久留，先去葛仙山駐紮，再圖後事。”

    葛仙山位於廣陵城東北五十里處。

    此地山勢險峻，易守難攻是一處防守的好地方。

    而且，張郃有一支小隊在葛仙山駐紮。

    原本就是想著能夠作為廣陵的外應，靜待局勢變化，及時作出反應的。

    現在卻成了他張郃的後路。

    真是世事難料。

    “是，將軍！”

    就在張郃要動身時。

    一陣密集的馬蹄聲傳過來。

    “轟隆隆！”

    如同晴天響雷一般。

    “有敵軍，快撤！”

    不敢猶豫，張郃帶著麾下士兵就要按計劃逃離。

    可就在此時，迎面一支騎兵朝著他們直奔而來。

    “轉，西北！”

    東北不能去了，只能轉向！

    “轟隆隆！”

    又是一支騎兵出現在他們的前方。

    “籲！”

    張郃停住戰馬，神色凝重。

    不用再轉向了。

    逃不掉了！

    果然，幾個呼吸的時間，他們一千餘人全部被團團圍住。

    “蕩寇將軍，哪裏去？”

    蕩寇將軍，是張郃的軍職。

    曹操封的，不過用的是朝廷的名義。

    “趙子龍！”

    藉着火光，張郃瞪大眼睛，赫然發現出現在他面前的是殺死夏侯淵大將軍的趙子龍。

    是啊！

    攻城的時候，只有孫策出現了，而趙子龍一直都不在。

    出現在這裏最合情合理不過了。

    “怎麼可能？”

    突然，張郃瞳孔一縮。

    只見趙子龍馬脖子下面掛著一個頭顱，正是自己安排在葛仙山的將領。

    葛仙山也失守了。

    一敗塗地啊！

    自己竟然連一絲退路都沒有！

    張郃感慨萬千。

    他張郃征戰一聲，知道自己會死在戰場上。

    但是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局面。

    “張頜將軍，你已無路可逃，還不快快下馬受降，我家主公素來愛惜才俊，你若是棄案投名，必被重用。”

    趙雲冷然道。

    “棄暗投明？呵！”

    張郃嗤笑一聲。

    “我張郃能得丞相，看中便是遇上明主，今日有此結局，乃是天意所致，並非我主不明，身不在暗，何謂棄暗投明？”

    張郃得知曹操的防守戰略之時，便已心生死志。

    怎麼可能因為趙雲的一兩句話就投降？

    這不現實。

    趙雲搖搖頭：“既然張郃將軍不肯投降，那就不能怪雲手中的長槍了！”

    說著策馬上前。

    張郃瞬間明白，這是要和自己鬥將。

    鬥將！

    君子之儀！

    古時候兩軍交戰，雖然也可以使用兵法，但是在戰鬥的過程當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

    那就是一旦開戰，兵對兵將對將。

    甚至很多時候，都是雙方的將領先打一場。

    這個就是鬥將。

    鬥將的規矩在這片大地上已經傳承了數千乃至於上萬年。

    最早可以追溯到部落時期。

    到了周朝的時候，更是將這種規矩尊崇為君子之禮儀。

    後來禮樂崩壞，鬥將的規矩漸漸就消失。

    兩軍交戰已經不管一些什麼規矩不規矩，只要能贏怎麼來都行。

    因此鬥將也就成了表達最高尊重的一種禮儀。

    張郃也慢慢策馬上前，應下了趙雲的鬥將邀請。

    臨死之際，能以鬥將的形式落幕。

    這應該是一個白髮將軍最浪漫的事情吧。

    雙方士兵都空出一塊巨大的空地。

    張郃的心神瞬間放空，所有的雜念全部消散。

    長槊緩緩抬起。

    一言不發。

    張郃的眼中只有趙龍一人一馬。

    他將凝聚所有的精氣神，發動人生中的最後一次衝鋒。

    趙雲不敢欺負張郃年老，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好，隨時準備出手。

    “籲……”

    張郃坐下戰馬似乎感應到了張頜的心神，猛然奮起前蹄，仰天長嘶。

    “咚！”

    前蹄落地發出一聲悶響。

    “殺！”

    幾乎是同一時間，戰馬隨同著吼聲猛然衝出。

    這一刻，張郃人馬合一，發揮出了超過張郃巔峰時期的氣勢和攻擊。

    剎那間如同一道閃電，有如同隕石降落。

    “恰！”

    趙雲小腿一夾，挺起長槍。

    “噹！”

    雙馬交錯！

    咚咚咚！

    咚！

    兩匹戰馬都停下腳步。

    馬蹄在地上踏出悶響。

    “噹！”

    張郃手中的長槊落在地上。

    他的脖子左側上一道血紅色的口子。

    鮮血不要錢一樣的往外噴。

    只是張郃的臉上一絲痛苦都沒有。

    反而滿是欣慰的笑容。

    很顯然對於這樣的結局他很滿意，隨後便閉上雙眼栽倒在地。

    “呼嚕嚕！”

    張郃的戰馬打了一個響鼻，用鼻子頂了一下張郃的胸口。

    它知道，張郃死了。

    死亡，對於它來說，已經是司空見慣的是。

    但是，這一次死的是自己的老夥計。

    一滴血淚滑落。

    “唰！”

    趙雲甩了一下槍頭。

    然後調轉馬頭。

    “厚葬張郃！”

    如果是尋常情況下殺死對方頂級將領，趙雲是要帶屍身去找呂哲請功的。

    可是這一次，他希望張郃能夠找一點入土為安。

    接下來，張郃的舊部順理成章的棄械投降。

    這也是鬥將的規矩之一。

    雙方最高統帥或者將領鬥將，有一方死亡，那麼死亡的那一方計程車兵要對贏得那一方無條件投降。

    只不過，現在能遵守這個規矩的部隊不多了。